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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85)

作者:凶凶是小熊 时间:2019-08-31 10:57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江湖恩怨

  朝中大臣似乎也对此事议论纷纷,生怕罢的就是自己的官职。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形之下,圣上似乎也是真真体会了一次甚么叫人言可畏,这才免了玉笙寒的无故罢官之罪,匆匆复了他的职。在这种节骨眼上,钟不归下了一棋,只怕变法为假,借着覃晔之手铲除异己为真。
  毕竟钟不归手下的那些渗透到六部中的眼线,随着这些年的暗中操作愈发多了起来,人数多了钟不归自然会担忧这其中参杂的水分——他们是真心为自己做事,为钟氏效忠,还是在其中浑水摸鱼,只求一份安稳?
  但是对于钟不归为何如此急切地要求整顿朝中官制的疑问,身为一介武官,公良释心中没有答案。
  他只觉钟不归在背后推涛作浪,此举此措俱是奸臣作福之首。
  只道是钟不归的提议无益于治也,这才放出了个风声,送往前线的粮就接二连三被劫了,然而今晚公良释才知,这流寇劫道居然是受了朝中命官的指使。
  这成何体统!此番胁国,当伏其罪!怎能坐视不管!一念即生,便不能歇,这让远离京城的公良释越想越气。
  天下事,算件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请了。”当公良释听闻流寇头子口中姜恻二字时,登时他便将姜恻与乱臣贼子联系在了一起,自然也不给他甚么好脸色,一进这厅中便黑着一张脸,“趁着夜色,还望姜大人利落些个。”
  “公良将军,好久不见。”姜恻顶着他那张被李韫奕扇肿的脸,先自笑了起来,遂甩袖起身,有些潇洒地跨过满室的狼藉,经过那屏风时,一下都不曾在那处逗留。
  似乎屏风后就从来没有过一名叫李凝酥的女子,他姜恻仿佛也根本没有娶过妻子。
  公良释冲手下叮嘱了一声,这厢转身时才注意到角落一侧失了魂的禹泊成,以及他身侧费力想拉他起身的魏小鸾。
  感受到目光追随,魏小鸾一抬头,与公良释的眼神接了个正着。
  “小鸾?怎么会在此处。”公良释轻压了压眉心,见到故人并未有一丝喜悦,只觉近诸事都搅在一处,并没有半点头绪。
  “见过公良将军,圣上开恩,允了小女出宫,自谋生路。”魏小鸾按照宫中的规矩行了一礼,“将军的伤如何了?”
  “如此,虽是沈疴尤在愈,除过阴天雨天外,已无大碍。”公良释颌首道,“有劳之前你们师徒关抚,一直还未与你言谢。”
  魏小鸾将头低了低,似不敢与其对视:“将军言重,本分之事而已……程姑姑近来可好?”
  “这次返京还见过程姑姑一次,她一直记挂着你。”公良释一瞥神色呆滞的禹泊成,“他怎么回事?”
  听闻此言,魏小鸾一顿,应了答非所问的一句:“……若是云衢大义阻了风云之志,将军该怎么办?”
  “嗟我愤叹,曾莫能畴。事与愿违,遘兹淹留,穷达有命,亦又何求?”公良释虽不知禹泊成受了甚么打击,但看他的颓废模样,也猜出了个大概,“万事还需看开些。”
  “将军此言差异,他乃水激则旱,矢激则远之辈。”魏小鸾重新仰头之际,恰与公良释目光相交了上,只见她眼中闪烁着定毅的星芒,“即便现在不是,日后必定是。”
  ……
  经过今日那样一遭,晓舟珩终于是睡着了,恍惚中背上似负重物,视之无形,扪之无质,问之亦无声,胸中闷气扼塞,这厢惊叫出声,这才发觉自己又是梦魇了。
  迷惘约数刻,晓舟珩才回过神来,此刻窗外已然是红轮高照,晨霞满天,估计已是午时过半,灼灼被李终南放出了笼子,正在窗边理着羽毛。
  参着隐隐药香入鼻,只见李终南端了食案过来,搁在一边,扶着晓舟珩靠坐在床边后,又来探他的脉:“你还有哪处不舒服么?”
  一阵酸痛之感顺着晓舟珩的四肢蔓延开来,但他见了案上那些小碟,以及李终南那张藏着忧虑的脸后,心中只觉暖流一片,将到嘴边的话收了收,笑道:“能好些了,那些流寇手上没得甚么劲,如同搔痒。”
  “得了,我还不了解你,吃了粥再喝几味药,安心休息几日。”李终南笑着坐在晓舟珩床边,轻捏了一把他的左脸,亲了亲他的鼻尖,“我的阿珩哥哥要快点好起来啊。”
  “你不是名医么,我自然好得快。”晓舟珩喝过了水,再接过了豆粥,只觉碗中香粥柔腻如一,与自己昨日煮的大不一样,心中不由有些羞愧。粥面上还搁着几样小菜,晓舟珩执箸入口,发觉居然样样可口,使得他胃口大开。
  食至一半,晓舟珩还是不由想起昨夜种种,纵然此时有李终南陪着,但心中疑惑未解,还是不由叹了一口气。
  听闻了那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入耳,李终南心中亦不是滋味:“还在为昨夜姜府一事困扰?”
  “多少还是有些,长远的不谈,就近而言,姜少奶奶为何那样戆愚,以自身清誉来护得姜恻,着实不值当。”晓舟珩摇了摇头,“虽我恨极’愚妇’二字,但现在也不得不当次恶人,将此词送她。”
  李终南微微一挪身子,伸手将晓舟珩嘴边的一点粥末抹了去:“你是有些怪十一妹不识大局,为奸邪之人遮掩?”
  “自然,这样明显一事,将错就错,岂不令人发噱……”晓舟珩听出李终南言语中的一丝波动,遂将勺子搁回了碗中,皱眉看向他,“终南,难不成你是看出了甚么?”
  “我十年前与师父回李府时,曾与十一妹有短暂接触,自觉她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李终南眼中有甚么心绪沉积着,“所以我在想,若她真以为是她杀了景椿呢?”
  晓舟珩一愣:“这……你是说她虽被姜恻诱导,但真正痛下杀手的则是旁人?她不还是在扯谎么?这又是为何?”
  “此番扯谎并非是出于自愿,她已经梦魇两月有余,所以虚实难辨也在情理之中。我师父曾告诉我 ,有些时候,人会将梦中场景与现实记忆混淆一处。”李终南神色逐渐凝重起来道,“对于十一妹而言,当她看到的是自小与自己亲近之人所犯下的杀业时,那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自然而然就显现出来了。”
  “姜少奶奶是为了吴娘?”晓舟珩惊愕不已,“吴娘为何要杀景椿?”
  “非也,恕汀,并不完全是这样。”李终南捏了捏眉心,摆手道,“你应该问我,为何那晚是玉英死,为何画屏要为穆王通风报信,以及为何吴娘要杀景椿。”
  那端布帘微簌,迎风户半开,窗外是微雨轻烟,是大好人间里的一丘一壑;屋内是急雷重霾 ,是无间阴世里的一勼一异。
  “恕汀。”李终南言语中显尽了犹疑,“你可知,吴娘未入李府前也……曾住在寒薇庄。”
  “玉英,画屏,吴娘也皆乃寒薇庄出身!”李终南口中的一字一句皆是重锤打擂,使得晓舟珩耳内一阵嗡鸣,心脏忽地狂跳几下,一口气险些吸不进来,“这寒薇庄究竟是个甚么地方?我之前去过那里,并未发现有甚么不同之处。”
  “确实无异。”李终南言语极慢,似乎也是心悸难止,“不过……你可知当年宫中几桩谣言么。”
  世人口目未残,自有凭说,虚妄之事晓舟珩着实也听得多了,眼下心烦意乱不知李终南具体所指为何,自觉那种邀入彀中的脱力感再次袭来:“你所指的是哪几桩?”
  “……圣上非真龙,太后乃贫女。”
  在数年前的机缘巧合之下,晓舟珩听过了前半句,当时听罢后已是丧胆销魂,冷汗直流,居然没能想到,在今日的李终南这处生出了后半句:“安……太后?”
  “嗯,恕汀,有传安太后并非是贵戚之后,而是出身贫寒,巧遇机缘之下被京中名门收养了。这件事是我在五年间调查我师父之事时,偶然听来且能确认的。”李终南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目,“不过我也是才知她是金陵人士……且乃寒薇庄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寒薇庄(寒薇村舍)出身一事,玉英:十二章;画屏:三十九章。


第88章
  金陵城的风似乎总是带着柔情的,但也不知为何,那蕴含着千万情意的风一旦到了京城这处,就走不动了。
  通往长春殿外的长廊早已被内侍省的宫人打扫了个干净,水渍未干,小内侍疾步而来,脚下打滑,跌了好些跤。
  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起了身,将手中的信纸攥得更紧了些。
  接着,那小内侍又小跑几步,待他气喘吁吁来至长春殿外时,却没能见到往日守着的禁军,四下张望,不见一人。踯躅片刻,他小挪几步,壮着胆子将耳朵贴去了门上,哪知脚下又是一滑,居然就这么摔进了门里。
  那小内侍蹎了个头昏脑眩,待抬头时,却见了让他骇然的情形:在窗前的那张长榻上,当今圣上居然躺在新右丞的大腿上!
  而且,右丞居然在为圣上剥着葡萄!
  自这小内侍随楼筱彻首次进到这长春殿时,他便有个疑问:为何在这御书房中要临窗置一张长榻?
  当时楼筱彻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没能答来。
  现在,见到眼前这一幕后,他好像懂了。
  “看够了?”
  小内侍冷汗直流,腿一软,就跪了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么说事,要么滚。”难得闲暇,软磨硬泡厚着脸皮才与玉笙寒有了这次亲密接触,还没一盅茶的功夫,就这么被没神色的人扰了,邢夙昔心情自然一下子就差了。
  玉笙寒暗递了个眼色给枕在自己腿上的那人,奈何邢夙昔装作浑若无事,双手拿着奏折,眼却一刻都不在那折子上放,一直在冲着为自己去葡萄皮的玉笙寒傻笑,连他嘴中鼓鼓囊囊塞着的那几颗草龙珠,竟也是忘了咀嚼。
  见邢夙昔这幅样子,玉笙寒无奈一叹,抬手伸指揩去仰面之人嘴边的汁液。
  “是是,信,陛下,密函,南边……”
  “朕平生最恨人罗唣,偏是夙契缘深,成天与你们这些人处在一处。”邢夙昔一挑眉,依旧没有起身,“你啊,是时候修修闭口禅了。”
  小内侍见自觉头顶有不明的目光逼来,不敢多言,心狂跳难遏,形如筛抖般跪于殿中,也不知是应还是不应声。
  那小内侍只觉这殿中烟岚回合,耀目扰神,使得他分分钟要晕厥而去。
  “拿过来罢。”见那内侍一副小身子骨,似霜打的嫩秧,没半点精活气,玉笙寒于心不忍,先行开了口。
  听了那颇有磁性的声线入耳,小内侍打个寒噤,忙爬了起,哆哆嗦嗦前前趋近几步,将信笺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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