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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34)

作者:凶凶是小熊 时间:2019-08-31 10:57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江湖恩怨

  待李终南离开后,李韫谟亦是皱起眉头,握拳的指节俨然泛白,浑身发起颤来,身下轮椅也接连生出咯吱异响。李韫谟勉强凝神思索半响,也不知冲着何处道:“姜澹澄,我要见你兄长。”
  果真像李韫谟所言,李终南才回秋水阁不久,李韫奕的婢子便来唤人了。
  “六哥。”
  “终南,坐罢。”李韫奕眉间染尽了愁色,见到李终南,嘴边勉强生出一笑,“今日找你来也不为他事,你且看看。”
  李韫奕将手中的信笺递与李终南眼前。
  “这。”短短几行看毕,李终南双手微颤,手心不由滲出汗水来,“怎会这般严重?”
  “虽李韫琋与本府毫无关系,既然有求于李府,亦不能坐视不管,只能让你去一趟了。”李韫奕黯然自叹,“我不愿再失去谁了。”
  李终南瞧见李韫奕鬓边竟然有几根银丝,合着他言语中的那份脆弱,李终南隐约明白师父口中六哥的“好”是从何而来了。一念至此,不由让李终南心尖一痛,下意识应了:“六哥,我理会得。”
  李终南深谙十七弟一事对李韫奕伤害甚大,本想宽慰他几句,却是甚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想来若十二弟见到李韫奕愁苦如此,又会作何感想,无奈之下只得起身作别。
  李韫奕眼中悲嗔难探,桃花眸短短几日内竟是散去了光泽,堪堪泛上一层幻灭的死灰:“终南,你此行你与韩教习一同,有他在,六哥也安心。”
  李终南合上身后朱扉,举目望天,明明是三五之夜,应是花明月满,却不知为何满目凄然的厉害。
  晓舟珩在不远处扶树而立,望着李终南出神。
  那人大病新愈,只着了单衣,似比一月前的自己更为消瘦,却更显一分渊穆殊绝。李终南含笑投目,向前几步,牵起那人右手。
  晓舟珩没有拒绝。
  ……
  后有人书,李韫德,韫德,无字,金陵人。少聪,不足十岁,万卷贯通。性情孤高,行为崖异,嗜血戏婢,圣上闻之,龙颜震怒,朔凤五年八月押京城途,无踪,年十六矣。
  ……
  八月十六,月相尚满。
  深夜,李府别院。
  晓舟珩听见别红均匀的呼吸身后,起了身。趋近她身侧一探,不知何处的灯花突然一炸,别红梦中一惊,偏转了头,砸吧砸吧嘴,呓语了几句。晓舟珩心道:这次给别红的剂量还是大些罢,一抬手,散了些粉末。
  做完这些,晓舟珩推开了半掩着的窗,提气一跃上了房顶,一路出了李府。
  远远望去,那边一人,身形修长匀称,身着深红便服,腰间一条四尺乌色束带,下登一双黑靴。看这番打扮,便知晓,这是皇城司的人。
  晓舟珩唤了一句:“唐逻卒,久等了。”
  唐昶行礼道:“见过鸿胪寺少丞。”
  礼毕,唐昶上下打量一番晓舟珩,借着月色窥见几分晓舟珩的恹恹病绪,嘴角一弯,嘲道:“我听闻鸿胪寺不是一向不出错的么,这次怎要得如此狼狈?”
  “意外。”晓舟珩眼眸微阖,脸上喜怒难辨,“我倒是想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韫谟还活着对晓舟珩来说并非是甚么惊讶之事,他无心参与到子嗣的斗争之中去,只是心下感慨李韫谟的一路铺垫,断舌,付家兄弟,猫尸,风月本,玉英,甚至是李终南弄巧成拙的镇纸,一路指引套着公笔吏身份的自己去寻了李韫德,并发现李韫德已经滲入了钟不归引以为傲的网格中,成了极其可能搅局的那个。
  甚至为了让自己按照李韫谟的计划走,李韫谟的帮凶还不惜暴露身份给了自己背后一刀。
  若自己是真正的公笔吏,定会将这等危及钟不归之事,细无巨细上报了去。
  如此一来,钟不归若是针对了李韫德,李韫奕一定会弃了他,从而自断了羽翼。
  因而李韫谟设计这一圈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不愧是那个坊间人人扼腕叹息的诒阙之谋李重衡。
  可惜,自己不是公笔吏。
  但为何依旧落得如此难以收场的局面?答案有一,那便是李韫谟自己也遭了旁人的算计。事态脱离控制并非是巧合,而是幕后那人的必然。
  李韫奕自然也发觉了甚么,可惜原本诛故贳误的计划也落了个空。
  “不是咱们的过失。”唐昶摇头道,“对李韫德出手的不是圣上,但也并非是钟不归那边的人。”
  晓舟珩道:“此话我都不能信,你觉得李闫卿能信?”
  “他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
  “丹徒的灭门案可与此事有关?”
  “尚未明晰,不过却在现场发现了刑部员外郎楼北吟的尸首,朝廷把此事压下来了。”唐昶压低声道,“大理寺那边打算以楼北吟为主犯来此结案,沈骞翮不让,但谁听他啊,而且……”
  “而且甚么?”
  “且近日沈骞翮都在松江府赌钱,丝毫没有放心思在案子上,你说他那个卖-屁-股-的是不是疯了。”
  皇城司乃圣上腹心禁军,除过平日刺探情报,巡查缉捕,本身的存在便是制衡枢密院,直接听令于圣上,可谓是圣上遍布在坊间的爪牙。因而品阶低言语还能如此嚣张的,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城司的人了。
  本身晓舟珩与皇城司毫无干系,皆由于自己于朔凤三年参加的那场殿试——殿试前夜,晓舟珩被秘密召进宫去,圣上问毕几题之后,莫就就成了进士及第,还给个鸿胪寺少丞之职。第二日便匆匆随了鸿胪寺卿关逡枫关大人去了一趟外邦。
  后来听说,原先的鸿胪寺少丞于先一天夜中暴毙,毫无征兆。
  再后来,除过李闫卿镇守的北边安然无事,西部与沿海皆是战事接连吃紧,常有蛮夷来犯;圣上怀疑是朝中进了异族细作,这才让皇城司与鸿胪寺联合,查清此事。
  这才有了唐昶口中的“咱们”二字。
  晓舟珩本是要去松江府,却不料关逡枫一转话音,让他去了江宁府的金陵李氏府邸。
  虽不知为何如此,晓舟珩不得已,这才匿了自己的身份,回了金陵。后听说解释自己缺席殿试的原因竟是求婚灼若郡主未遂,而这谣言,正是沈骞翮放出来的。
  而那年虚构出的进士及第之人也成了还世霄。还是晓,还不就是晓舟珩,这姓名亦为沈骞翮胡诹。
  这笔帐还未来得及与那人算。
  “唐昶,以下犯上可要不得。”晓舟珩与沈骞翮不过泛泛之交,虽知晓那人有些个偎慵堕懒,但还是见不得唐昶玷污同僚,心下十分不悦,“这次谁与沈大人去的?”
  “公良威的小儿子公良昃,咱们的人。”
  “我让你盯着的三日前离府的李著月可是盯住了?”
  “自然自然,还真是去寻了一个男人。你说李著月是不是疯了,好好的李府不呆,非要糟蹋了自己的名声,跟野男人出走。”
  “切莫过于关注李著月,要注意她身边那个男人。”晓舟珩道,“你可见过那个男人?”
  唐昶沉吟一阵道:“那男人相貌尚可,想必是家世不行,才与李著月出此下策,但我又不觉得他是李府的仆役,可是他如何能认得李著月的?”
  “那男的名叫杨诘。”
  “你如何知道?这名字……不就是杨埭山一直在找的那个儿子吗?”唐昶一顿,“不对,杨诘已死,在灭门那晚,且玉如轶已经证实了那人身份,就是杨诘。”
  晓舟珩心下一哧,那杨诘倒是个会演戏的主,装得也忒像那么一回事了,可惜只有皮相毫无骨相,初见面便让自己捉了破绽去。只是没想到自己一下大意,还是着了他的道,挨了顿打。
  “让你查,你就去查查。”晓舟珩道,“玉如轶与玉笙寒乃同堂兄弟,你觉得他有几分可信?”
  “玉笙寒?”唐昶道,“你爹生前不是与玉笙寒交好么,他也是咱们的人,怎就不可信了?”
  “他离开朝堂五年去了何处?是生是死?为何人卖命?”
  唐昶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玉笙寒更是要提防的那个,他不仅有武艺在身,且思辨能力也是无人能及。短短几年便从八品县尉跃居二品尚书,你当他只是好运?再者,虽圣上从不明说,但皇城司的人一直在寻那人踪迹,五年矣,却是半分都不曾寻见。”晓舟珩道,“朝夕相处之人都会变,何况是一别五年之人,唐昶,你有何胆量敢保证他还忠于圣上?”
  玉笙寒与当今圣上那些风言风语晓舟珩自然是听过的,自己当然也愿意相信玉笙寒乃砥厉廉隅的圣贤之辈,可惜那又如何?若是自己再疏忽大意,那可就不是自己挨了顿打那样简单了。况且自古相爱之人反眼不识之事数不胜数,何人能逃了凡夫俗子的那一套?
  不能矣。
  “我自然没胆,我听你的就是了,你交代的我自然会办妥。”唐昶叹了一口气,心下觉得这晓舟珩到底还是做官的读书人,还是想得比自己长远些,复而问道,“细作可是有了眉目?”
  “不曾,我倒是觉得你们情报错了。”
  晓舟珩在李府数月,连细作的一丝苗头都未发现,心下当然有些质疑关逡枫此举缘由。所谓天下事,少年心,晓舟珩虽不甘,但还是递给唐昶一张信纸,上列了几个可疑之人的名姓。
  唐昶接过那纸,匆匆一扫便揣入怀中:“夸口,亏你还是鸿胪寺的人,你是对你的关大人一点信任都没有,还是在质疑皇城司的办事能力?”
  晓舟珩不愿与他争辩,垂下眼去:“除了那几人以外,倒是还有一人需要查查。”
  “何人?”
  晓舟珩只觉利刃当胸而过,快要喘不上气,而这把刀还是他亲手刺向自己胸口的,他终于还是在唐昶的注视下,缓缓道:“李终南。”
  ……
  玉英之死便以十七少爷李韫德失踪而这样不了了之,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李闫卿耳中,当时在操练的李将军一个晃神就从马背上摔下,也由于此,之后的一役未能亲自领兵,由于支援的李韫经部队稍稍来迟,城池不得已让出了两座。
  自从与李韫谟对话后,李终南心下隐隐觉得这一切都与姜府脱不了干系,一来,姜府小公子姜悱是李韫谟竹马,虽是有些发痴但听闻还是有些武艺在身。二来,自己后来知晓了那瓷花瓶是李韫奕赠予姜恻的。若自己登门质问,姜恻自然会将这花瓶一事搪塞过去或是寻来个替罪羊。
  加之自己脑中对姜府一点了解都没有,毫无线索下,也只能作罢。
  而李韫谟尚在李府之事,李终南自觉其中是是非非,虚虚实实自己着实是插足不能,后来也只是委婉告诉了屈夜梁,当然也包括提防姜府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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