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295)
赵大公子的亲爹吃了挂落,心中愤懑,贺顾倒也能理解,只是这又和他有何关系?
赵默脸色不知为何泛着一丝不太正常的潮红,他咳了两声,又“呸”的一口吐出了方才摔在地上嘴里吃进的尘灰,这才骂道:“正是圣人教诲我等,我等……我等才不能看着你这般寡廉鲜耻的佞臣奸人,谗言媚主、扰乱陛下清听!姓贺的,你专欲擅权,纷乱诸事,这三年来张扬跋扈、目中无人,残杀了多少……多少无辜朝廷命官?某……嗝,某今日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顾:“……”
替天行道都出来了,再看看赵大公子的脸色,想必着实是狠狠喝了一壶,醉的不轻。
此处动静这样大,自然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周围已然围了一群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贺顾微微皱了皱眉,心道不能再和他们废话,还是赶紧想法子把这几个难缠的书呆子收拾了才是。
正此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嚣人声,有人冷声道——
“把这几人给本王押起来!”
赵默与那几个书生还未及反应,便被冲出来的王府侍卫给迅速五花大绑架了起来。
“敢在此处闹事,你等是瞧不起这先帝御笔亲提的忠王府三个字,还是瞧不起本王?”
此处离忠王府的确只几步之遥,贺顾转目瞧见忠王,心知多半是他府上下人得了消息去和裴昭临知会的,这会子忠王爷便是来给他出头了。
人生际遇倒真是波云诡谲、难以预测……别说是上辈子他和裴昭临打得你死我活时,就是这一世刚刚重生时的自己,多半也猜不到多年后,竟能等来忠王殿下替他贺顾出头的一天。
赵默与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自然不可能认不得忠王——
新皇登基后,与这位愣头二哥倒是出乎意料的相安无事、兄友弟恭,不仅晋他为亲王,宫里的闻贵妃也得善待,被皇帝尊为嘉善贵太妃,请入慈佳堂赡养,慈佳堂和芷阳宫只一墙之隔,这正好便与陈太后做了半,老姐妹两个整日吃茶赏景,含饴弄孙,甚为融洽。
至于忠王,先帝还在世时,便不是个省油的灯,赵默几人自然不敢顶他的话,他几个今日吃酒吃的大醉忘形,今日又有赵默领头撺掇煽风点火,这才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胆大包天的敢来围堵贺顾这个十二卫统领,说什么要清君侧、替天行道,但再大的酒意,此刻被忠王冷着脸那么厉声一吼,自然也给吓得清醒了——
裴昭临瞅了贺顾淌血的手掌一眼,道:“你这堂堂的十二卫统领,倒被几个软脚虾伤了,说出去真是惹人笑掉大牙。”
贺顾笑了笑,也不去计较他挤兑自己,只道:“多谢忠王殿下解围之恩。”
正说着,长街那头已有禁军来了,十二卫和五司禁军是一家,领头的自然识得贺顾,见他受了伤立时吓了一跳,贺顾却也没和他们多解释,只叫那领卫按缉拿泼皮闹街的惯例把赵默几人拿了,一番风波,这才罢了。
忠王府虽比不得皇后娘娘当年亲自布置的庆国公主府雅致风流,但裴昭临性喜张扬贵气之物,府上瞧着倒也庄正端华,另有一番意趣。
大约是瞧着他挂彩受了伤,忠王殿下大发慈悲叫底下人布了一桌丰盛宴席,留他在府上用过晚饭再带着宝音回去,他这般坦然好意,贺顾便也不推拒。
王府里大夫给他包扎好手上伤口时,天色已然渐晚,裴昭临倒了一杯酒自己仰头一口喝了,这才转头看着贺顾,鼻腔里“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倒也奇怪得很,帮着三弟这许多年,如今好容易才熬出头来了,却又纵着这帮子言官在你头上拉屎,今日那姓赵的不就是有个在御史台的爹吗?也值当你这样忍气吞声?只凭这龟儿子今日在街上说的那些混帐话,哪一句不够押他下十次大狱的?”
贺顾理好衣袖,夹了一筷子炒牛肉,笑道:“王爷也知道,不过是个龟儿子罢了,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裴昭临眉毛一挑道:“怎么?和龟儿子便不能计较了?若是不和龟儿子计较,岂不是连龟儿子也不如?”
贺顾:“……”
贺统领实在没兴趣和忠王殿下争论自己和龟儿子究竟孰强孰弱。
他道:“罢了,不说这个了。”
谁知他愈不愿正面作答,裴昭临却愈不依不饶,一筷子按在了贺顾要夹牛肉的双箸上,笃定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不过是觉着这三年,你替三弟料理了许多臭鱼烂虾,在朝中免不得得罪些猫猫狗狗,生怕如今又行差踏错,惹得风言风语,给他招惹麻烦,是也不是?”
贺顾被他说中心事,倒也不慌不恼,只转了筷子去夹另一边的炒青菜,道:“看不出来二王爷这两年倒是长进了不少,见事愈发毒辣了。”
裴昭临闻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的得意神色,两个鼻孔就差竖着朝天上去了,道:“那是自然,本王得芳儿这般的贤妻,自然是如虎添翼。”
芳儿,便是那位把忠王殿下给迷了个神魂颠倒王妃的闺名了。
贺顾正要说话,摆膳的小厅外却传来小姑娘一声带着点哭意的喊叫:“爹爹!你怎么受伤啦?”
贺顾一愣,转头去看,却见门外站着忠王妃,左右牵着两个奶娃娃,一男一女,左边那个正是他闺女贺宝音。
宝音也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一见了贺顾便扑着窜进了他怀里,贺顾见宝音红了眼圈,又拉着要看他手上包扎的伤处,赶忙拍着宝音的背安抚道:“好双双,爹爹没事,只是不小心蹭破了点皮罢了。”
宝音定睛一瞧,贺顾藏在衣袖下的手果然裹了厚厚的纱带,顿时哭了个梨花带雨落花流水,满脸鼻涕眼泪道:“爹爹骗人……来传讯的小厮……分明……嗝儿……分明说街上的坏人……都……嗝儿……都拿刀把爹爹的手弄出血了……爹爹的手……嗝儿……也裹成这样了……嗝儿……”
贺顾:“……”
这丫头片子哭的不知为何……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亲闺女为着担心自己哭成这样,贺顾自然是窝心的,抱她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好生安慰了一通,连连保证自己手上只是皮外伤,宝音这才窝在他怀里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消停了。
忠王妃在忠王身边坐下,接了他递过的一盏热茶,这才道:“今日街上的事,我都听小厮说了,这赵默也是个读书人,却这般饮酒闹事,做事全无一点读书人的体面,的确可恨,幸而贺统领伤的不深,否则断断不能轻饶了他去。”
贺顾此刻听忠王妃提起这事,也有些费解,道:“赵默其人,我倒早打过交道,他亲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颜大夫的医馆还被他娘砸过一回,只是今日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我是奸佞之臣、谗言媚上……这倒奇怪了,既都只是些国子监的贡生,却不知从何听来这些话,难不成我如今竟已如此臭名昭著了吗?”
裴昭临闻言,和王妃对视了一眼,也不知这夫妻俩在对什么暗号,转过头来看着贺顾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良久,他才道:“不是……贺子环,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和皇上的事,一点风声都没走漏吧?”
贺顾一怔,抬眸看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道:“……我和皇上的事……什么事?”
裴昭临:“……”
他这样眼神古怪的瞧着自己,一言不发,贺顾不免被他瞧得有些背后发毛,坐立不安起来——
忠王殿下那眼神,简直仿佛在说“你装,你再装”。
……无声胜有声。
忠王妃干咳一声,大约是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统领也知道,双双的身世……朝中早有传言吧?”
贺顾低头看了看怀里朝自己傻笑的闺女,道:“早些时候似乎是听过一些……说双双是陛下的私生女,只是由我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