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189)
也就只有接应接应京中往承河大营的运输粮草、军饷的车马,护送、帮补一二这么一个差事,说好算不上好、说差也差不到哪儿去,这样一个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去处。
贺顾毕竟上辈子领兵多年,那日进宫皇帝和他说这事儿时,他屁股疼着,十分心不在焉,自然也没多想,这些日子仔细琢磨了一下,立刻品出了点别的意思来——
皇帝把他放在这样一个北地和京城联通的枢纽、粮草军饷运输的必由之地上,粮饷兵马使虽然瞧着不是什么要紧的职司,可却胜在这样一个地方,这身份办事实在便宜,几乎所有往承河大营去的车马,都要先过他的眼皮子底下,这还不算,又交给了他一柄能够先斩后奏的御临剑……
这……
天子当然不可能是要他造反了,倒更像是要他……卡在北地,盯着承河大营的动向。
只是尽管想到了这些,贺顾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毕竟陛下此番交给他的权力,实在有些太大了,天下可没有白掉馅饼的事,要是真的白掉了,那没准馅饼勾着你要往下跳的地方,底下就都是一地的刀尖儿。
果然临行前一日,皇帝就从宫里遣了个人给贺顾,贺顾看了王公公带来的天子手谕,大概是说以后这位就跟着他、听他调遣了。
这样明晃晃的往他身边塞眼线,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说是暗示倒不如说是明示,皇帝显然是有恃无恐,就差明着告诉贺顾,让他老实点别心生不轨了……
贺顾接了口谕,送走了王内官,这才转头打量了一下那个被送来的青年男人。
二十来岁出头的年纪,带着个帷帽,一身暗色劲装,身材挺拔高大,看不清楚样貌。
贺顾只扫了一眼,便道:“你是潜蛟卫出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动作一顿,明显有些意外,这才取下帷帽,抬起头来望着贺顾。
这一抬头,贺顾看清他样貌,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人生的五官朗阔、端正英俊、浓眉大眼——属于那种怎么努力装恶人,也装不像的类型,满脸写着刚正不阿、十足十的正气凛然。
贺顾自然认得他,上辈子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同袍,最后却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离了京去,最后落入了太子手中……
贺顾呆呆望了他半晌,回过神来鼻头才忽得一酸,忍不住道:“燕……燕……”
燕大哥?
上辈子他回京迟了,甚至没见到燕迟一副完整尸骨,自然也无法为他收殓,这几乎成了贺顾临死之前,都还在为此耿耿于怀的事。
不想这一世再和他重逢,却是这样猝不及防,意料之外的情形。
贺顾心中激荡,一时没克制住,两步走上前去便一把揽住了燕迟肩膀,只是他身形赶不上燕迟高大,揽的多少有些费劲。
贺小侯爷自然知道,这一世燕迟不曾见过他,他这样一上来就上手抱,人家多半要懵,但贺顾却还是忍不住一边抱着他,一边锤了锤他肩膀。
太好了……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被他害死的同袍,也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燕迟果然有些茫然,本来方才他还以为这位小侯爷,是要因着陛下这样直接把自己塞到了他身边监视而恼怒,却不想贺小侯爷来了这么一出,又是红眼眶又是吸鼻子,又是猛锤他肩膀的——
——而且还锤的这样狠。
燕迟着实没想到,小侯爷那看起来不算个头多大的拳头,落下来竟然是这样泰山压顶一样的滋味,差点没锤得他腿肚子一抖,站都没站住。
贺顾好容易才收拾了情绪,正想说话,门外却跑进来一个小厮,恭声通禀道:“侯爷,恪王殿下来了。”
贺顾还揽着燕迟没撒手,眼前被水雾氤氲的有些模糊,闻言抬头,便立刻撞进了三殿下那双淡漠凛冽的桃花眼眼底。
燕迟本来还在为小侯爷方才的举动和神情茫然,那边还没想通,这边又来了个恪王,而且他与恪王殿下分明是头一回见,恪王殿下瞧着他的眼神却似乎……呃……总之绝对谈不上有多亲切就是了。
燕迟一边纳闷着自己到底以前在哪见过小侯爷,他才认得自己,还没寻思出结果,又开始纳闷起自己以前到底在哪儿得罪过恪王殿下了。
然而燕迟还没想出个名堂,便听恪王殿下道:“……既是子环的朋友,不替本王介绍一下吗?”
燕迟正想解释自己和小侯爷其实也是头次见面,便听贺小侯爷飞速答道:“不是,我也是头次见到燕……呃燕侍卫,一见如故罢了……”
“一见如故?”
恪王殿下此言一出,燕迟还没回过神来,便立刻感觉到原本还揽着他的驸马爷忽然一下松开了手,飞快的弹开了八丈远。
燕迟:“……”
、
第87章
十二卫之中,除了玄朱卫这样只负责皇家仪仗、汇集了京畿一大半勋贵子弟和二世祖成天混日子的养闲衙门;其余十一卫,其实倒是都有真本事的,且也都只听命于天子,如专司查探秘报的螣蛇卫;专司追缉拿捕贪吏犯官、所至视若天子亲临,几乎有半副钦差职权的青龙卫;还有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皇帝自己,其他人都从未见过的潜蛟卫——
潜蛟,这名字听着虽然挺厉害,但其实干得活儿不新鲜,历朝历代王公勋贵们身边都少不了,就是影卫、或者说是暗卫,这个老营生。
只不过别的影卫虽然也是给贵人们保驾护航,但潜蛟卫却只负责天子的安危,地位自然也要比寻常影卫高的多,平日里见不着也就罢了,真见到了,任你是什么皇亲贵戚,也不敢轻易开罪,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这个道理。
三殿下身边的承微小哥,虽然他自己没说过,但是贺顾琢磨着,以前十有八九是潜蛟出身,否则平常也不能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总看不见他人影不是?
燕迟也是一样,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就是皇帝派来盯着贺顾的,但驸马和整个公主府上下,却也不敢怠慢他一点,不过旁人不知道的是,贺顾重活一世,上辈子他和燕大哥可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也不可能怠慢燕迟就是了。
贺顾叫了裴昭珩、燕迟二人一道进了公主府茶厅,刚一坐下,又立刻想到一事,难得细致贴心的专门吩咐了下人,要他们去泡整个公主府最好的茶来伺候贵客。
自贺顾当初和“长公主”成婚,“长公主”便没要皇父和母亲赐下的管事太监,跟着出宫进了公主府伺候的一应下人也都从简,内官一个没要,宫婢也是只有小猫两三只,偌大一个公主府,管事的也只有“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兰疏姑娘,后来“长公主”去了宗山,又遭了不测香消玉殒,兰疏姑娘陪着一起去,自然也是未能幸免。
不过众所周知,帝后挑女婿的眼光着实不差,庆国公主府的这位小驸马,出身也不差,却是个王孙公子里难得的痴情种,为了已然离世的亡妻甘愿终身不娶也就罢了,听闻府中摆设也一如以前“长公主”在时,未曾变过,还把以前“长公主”身边的那位兰疏姑娘,家中无依无靠的妹妹接来了公主府,好叫她在失去了姐姐供养后,也可继续谋个营生。
这些都是燕迟来之前,早就打听过了的,只不过今日来了,亲眼一见,却也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他也着实真没想到,这样大一个府宅,从进了门的前院走到茶厅,就足足能走个半盏茶功夫,却竟一路都没见到几个侍候的下人,可见驸马爷对于打理府中庶务,确实不怎么上心,燕迟也更加没想到,如今公主府的管事,竟然看着也是个面容姣好、约莫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女子。
一路过来没说几句话,小驸马却和他熟稔得颇快,全不似这个年纪其他的少年人一样,多多少少有几分面嫩,也不像顾及他的皇帝近卫身份,十分自然的笑了笑,道:“燕大……呃,燕兄,宫中出来,一路上辛苦了,喝口茶先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