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139)
贺顾硬着头皮,转身拱手干笑道:“见过殿下。”
又不着痕迹、十分隐晦得朝着那个今日很没眼色,招呼也不打就不声不响带来俩祖宗的小厮甩了个眼刀,直吓得那个小厮缩了缩脖子。
裴昭珩道:“是我不去茶厅,命他不必通传直接带我来找子环的,子环不必怪他。”
贺顾干笑了一声,道:“呃……我怎会怪他呢,这公主府殿下想去哪里自去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沐川也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了,拱手一拜道:“见过殿下。”
裴昭珩看了看贺顾,道:“这位是?”
贺顾忙介绍道:“啊,这位是我恩师王老大人的次子,王家二公子王沐川。”
又对王二哥道:“这位是三殿下。”
王沐川和裴昭珩从善如流的寒暄见了礼,贺顾把马刷扔给小厮,正想叫着他俩一块去茶厅坐着谈天,也好熟悉熟悉,谁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王二哥似乎和三殿下并不太对付——
自然,天底下能和王二哥相谈甚欢、很对付的也是凤毛麟角,实在没几个,但三殿下毕竟是皇子,是天子的亲儿子,王二哥今日见了三殿下,态度却明显不太热络,甚至叫贺顾觉得隐隐有些冷淡,刚打完招呼,听了贺顾叫去茶厅一同小坐的邀请,便立刻拒绝,说自己有事还要处理,飞快的告辞跑路了。
至于三殿下,贺顾还是第一回 见他对旁人这样……
嗯,有点儿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王沐川走了,裴、贺二人并肩行在公主府的花园里,贺顾正想问三殿下是不是和王二哥有什么过节,却忽然听裴昭珩道:“方才子环与王二公子说,有什么分寸?”
贺顾一怔,想起来刚才他和王沐川的谈话。
琢磨了一会,总觉得直接告诉三殿下……他方才是在和王二哥担保,以后定然不会和三殿下搞龙阳,似乎有些怪怪的……
他要这么说了,殿下多半当他有病,且还会很尴尬,殿下肯定会想起来当初自己叫他屁股遭殃的事,说不得还会恼羞成怒,贺小侯爷可没那么傻,哪壶不开提哪壶,便只干笑了一声,道:“呃……今日二哥来劝我,叫我别太难受,节哀顺变,以免哀大伤身,我……”
贺顾想起方才的事,陛下会把自己儿子男扮女装这事儿告诉老师王大人,定然自有用意,搞不好陛下心中还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的……真要那样,此举说不得,便是在给三殿下铺路呢,只是眼下殿下未必知晓此事,贺顾心里也摸不准究竟他想的对不对,还是先暂时不要告诉殿下,王二哥和王大人都知道这件事吧……
正好此去扶灵,路途迢迢,路上也好叫他好好把京中这些个盘根错节的势力和牵扯,理出个头绪,等他回了京,对三殿下的心情也平复了,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共谋来日。
唉……眼下软饭是没得吃了,偏偏还已经上了三殿下这条船。
如今在别人眼里,他承了长阳侯府的爵位,又和三殿下的亲姐姐成了亲,他俩是铁铁的郎舅俩,已然是打上了三殿下和陈皇后的烙印,便是再转投太子、或是裴昭临麾下,估计也没人会信他是真心的,多半还要觉得他首鼠两端、不安好心。
何况太子那他这辈子是打死了也不会去的,至于二殿下,贺顾又实在嫌弃他脑子不大好使,实在没法真心诚意的把他当主君敬慕拥立,且从上一世二殿下那些个十分捉急的手段来看,贺顾也怕跟了二殿下,有朝一日船是怎么翻得,都不明白,就跟着他一块见阎王了……
这么一对比下来,还是三殿下既人品贵重、又有抱负、有治世之才,还有自那日大病一场后,忽然大变活人的皇后娘娘,在陛下身边儿吹枕头风……
嚯,以前还没留心,现在一想,这辈子的三殿下,已然与前世大不相同了,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兼备,再加上有他相助,何愁干不过裴昭元那个缺德玩意?
……而且三殿下还长得这样好看,选他当老大,以后天天上朝看着,那也比选太子和二殿下强不是?
他这也是在为以后文武百官的眼睛谋福祉啊。
……毕竟曾是他贺顾看上过的一张脸。
一想到这一茬,便想到了那日长街上惊鸿一瞥,那一抹绝俗姝艳的红,贺小侯爷心中不由得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真是酸酸涩涩,十分惆怅。
谁能想到,他贺顾的初恋,才刚刚来临,就又这样哗啦啦的摔了个稀碎,碎的连一点渣都不剩了……
谁能想到,那样好看的一个姐姐,裙子底下却是个和他一样带把的大老爷们儿?
尽管这样的心路历程,贺小侯爷已经不是第一回 经历,可每一次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觉得郁闷……
而且添堵。
这也是为什么贺顾会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出去散散心的缘故,他需要时间和空间,也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把这件糟心事儿给放下。
关外的确苦寒,可再没有什么能比在一望无垠的雪原上纵马疾驰,更能让人心胸开阔,平复郁气的了。
贺顾正神游天外,却听三殿下忽然道:“……子环其实不必如此。”
贺顾挠挠头,道:“什么?”
裴昭珩道:“……虽有外戚这层身份在,但依例‘公主’薨了,又无后嗣,待内务司收回公主府后,驸马便可重新入仕,便是会有言官多说两句,可我会助你,子环便是不以此博父皇信重,也并非没有出路。”
贺顾愣了愣,半晌才道:“殿下误会了,我和陛下说以后不再娶,并非是因此。”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道:“……那是为何?”
贺顾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就是觉得,我以后估计是再也没法子,喜欢上哪个姑娘了,那也实在没必要平白又耽误人家一辈子,还不如早些说明白,省的以后娘娘和陛下心里过意不去,又给我指婚,也省的往后媒婆应了求,替别家上门说亲,那时再回绝了尴尬,倒不如就趁此机会告诉全京城,也好一了百了了。”
他明明是受了蒙骗,被耽误了一辈子,以后再也没法如同旁的男子那样钟情于一个女子,与妻子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了,可贺顾却能说的这样云淡风轻,仿佛不带一丝怨怼,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裴昭珩:“……”
贺顾心里当然并没有如同面上表现的这样坦然。
直到今日,他见了三殿下,都还是心中时恼时气、时酸时苦,不是个滋味,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他心里清楚,这一世的走向,早已经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三殿下也早已不是上一世的三殿下了。
若说他这辈子,还一门心思的想做条咸鱼,那三殿下如今便是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池中的金鳞,他是早晚有一日,要跃出去的,便是贺顾心中,的确也有些旖旎念头,可三殿下却和他不同,他怎么可能和自己这条咸鱼一起一辈子待在巴掌大的池塘里头,吃了睡睡了吃,不思进取呢?
……不对,甚至三殿下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鳞……
他本就是龙啊。
一国之君,哪可能跟他玩什么龙阳之癖、分桃断袖呢?
……就算真的玩儿了,那也注定是玩玩而已,以后殿下总会有自己的妻子,十有八九,也是会妃妾无数,给他们皇族开枝散叶的。
可贺顾扪心自问,若是他真的和三殿下搅和到一起去了,他能忍吗?
忍自己心慕的人和旁人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或许颜之雅的话本子里那位将军能忍,能那般卑微的只要看一眼就够了,可贺顾做不到。
他忍不了。
他不在意龙不龙阳、断不断袖,但他没法不在意这个。
要么就轰轰烈烈爱一场,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就去他娘的……
连开始都不要开始。
……然而眼下,他显然也只能选择后者,去他娘的了。去一趟宗山,待他去了一望无垠的雪原上撒着丫子跑马、待他去关外吹一吹北地冷的能刮裂人所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