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109)
贺顾忙道:“不费心不费心,我家这桩案子,才是多蒙殿下费心,这个恩我自承得,以后也必不相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肝脑……呃……”
……虽说跟未来主君表忠心不嫌多,但是现在就说肝脑涂地似乎也有点太早太夸张了。
想了想,又道:“总之只要不是这种事儿,殿下若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就尽管招呼,我定然拼尽全力相助。”
这么说虽然隐晦了些,但是三殿下如此聪慧,应该能意会吧?
只要一想到这一茬,贺顾便又更加清醒了三分,他可始终惦记着夺储这回事,毕竟太子一日还在,对瑜儿姐姐、皇后娘娘、三殿下就是个威胁,总得这事儿告一段落了,他这辈子才好安心吃软饭,该吃吃该睡睡。
他正想及此处,却听三殿下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子环……倘若皇姐她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你待如何?”
贺顾奇道:“那怎么可能?”
三殿下却沉下了脸,道:“倘若就是会呢?”
贺顾想了想道:“我去找她便是了。”
“……若是永远都找不到呢?”
贺顾愣住了,道:“永远都找不到……”
三殿下在开什么玩笑呢?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永远都找不到?
贺顾道:“我不信我找不到。”
顿了顿,又道:“若是找不到,我就找一辈子。”
裴昭珩盯着他,问:“要是一辈子也找不到呢?”
一辈子也找不到……
这次贺顾沉思了一会,神情看起来有些愣怔,裴昭珩的心也随着慢慢提了起来。
良久,贺顾才转过头来,看着裴昭珩嘿嘿一笑,道:“那就百年之后,我再去地府问阎王爷,阎王爷有生死簿,总不可能漏了姐姐吧?到时候定能找到姐姐,我再问问她上哪儿去了,怎么非要躲起来,让我找不到干着急?”
他这句明显是开玩笑的俏皮话,可听在裴昭珩耳里,却几乎叫他冷了心肺。
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是么,便是她不在人间了,你也不娶别人,不爱慕……不爱慕别的女子?”
贺顾摸了摸鼻子,想都不想便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我和姐姐,可是结发夫妻,三书六礼,三媒六……咳……”
呃……虽说聘礼似乎是他家受的,但是这也不影响什么吧?
还是道:“总之我这辈子心中都只有她,再没别人了,她在哪都一样。”
贺顾说完,就发现三殿下正在定定的看着他——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三殿下与长公主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这张脸却十分神奇,放在长公主身上高华冷淡、美艳凌厉;放在三殿下身上却又俊美温华、矜贵如玉,不带一丝女气,贺顾一直觉得三殿下与长公主是截然不同的,可是此刻三殿下脸上这副神情,却莫名叫贺顾看出了一点长公主的影子。
他面色淡漠,无悲无喜,只是那样远远地、静静的看着他。
贺顾叫他看的微微心虚,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裴昭珩没答话。
良久,良久。
他才勾了勾唇角,看着像是在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淡淡道:“没错,子环……很好。”
贺顾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后脑勺因饮酒之故开始微微发昏了,伸手扶了扶游廊门柱,道:“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殿下也好好休息吧。”
没再提男风馆的事儿。
他也看出了几分,殿下似乎对哪儿不怎么感兴趣来。
毕竟他是裴家人,是凤子龙孙,他不愿意去贺顾也不可能绑着他去……
随他吧,只要殿下别再钻牛角尖就是了。
贺顾正要回自己院子休息,刚转过身,却又被裴昭珩叫住了。
“……子环。”
贺顾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我脑袋昏得紧,要回去睡觉了,殿下还有什么事儿么?”
裴昭珩看着他,忽然定定道:“你经营京中产业,打理公主府私产,不止是为了皇姐吧?”
贺顾微微一怔。
这些日子他天天在京中铺子里打转,看来三殿下也是看在眼里了,他果然是瑜儿姐姐的亲弟弟,聪慧非常,便是那日在京郊庄子里,他推说是为了姐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殿下如今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贺顾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叫他看出了不对,但他倒也不惊慌,毕竟叫三殿下知道……自己有意帮他,这是迟早的事。
贺顾扶着廊柱,转过头回眸看了裴昭珩一眼,这次酒是彻底清醒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殿下聪明绝顶,何必再问我?”
裴昭珩道:“……你为何要帮我?”
贺顾十分坦诚的大喇喇道:“殿下是我亲小舅子,我不帮殿下帮谁?”
裴昭珩:“……”
裴昭珩:“只这一个原因?”
贺顾想了想,这次他脑海里不知为何走马灯一样浮现起了许多前世的事。
有太子登基后,为了封口,将他麾下的玄机十二卫中,专司秘报的螣蛇一卫,三百多人,尽皆诛杀,不留一个活口,他从京外得知此事,虽然是快马加鞭,跑死了四五匹良驹奔回京来,最后却连兄弟们的尸骨都没见到一点痕迹……
有江洛水灾,太子和国舅在二地的门人幕僚,借赈灾之名敛财,最后东窗事发,被江庆知州上书急奏朝廷,却一封书信也没发回京城,那知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却要被推出来顶缸,被不知情的皇帝一纸震怒的圣旨问责、抄家时的绝望神情……
太多了……他甚至想不过来。
贺顾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许是我也盼着殿下……可堪为帝吧。”
前世他帮着太子做了太多亏心事,奸臣也杀、忠臣也杀、纯臣也杀、佞臣也杀。
若是他重生前的那个世界,百年之后,国朝江山不再稳固如昔,那少说也有他五分罪责。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极低,可裴昭珩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遥遥看着贺顾,再没说话。
贺顾也不愿想那些糟心事了,只摸了摸鼻子笑笑,道:“酒喝多了,都是胡说八道,我头有点昏,回去睡了,殿下也早歇息。”
语罢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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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不知不觉,便这么过了一半。
有了皇帝圣旨,长阳侯府这桩案子也算圆满画了个句号,贺南丰被夺爵软禁在府中闭门思过,贺顾承袭侯府爵位,成了整个汴京城中年纪最轻,又有宗册和天子认证、货真价实的侯爷。
不过其间也有御史言官弹劾,说他已是驸马,不该再承袭长阳侯府的爵位,如此对外戚恩遇太过,不是好事,虽说本朝并无不允许驸马再加其他爵位的旧例,但也不妨碍言官们天天拿这事儿给皇帝的耳朵搔痒痒。
只是天子明显是没听进去这些人的牢骚的,连搭理都没搭理,一个眼神都欠奉。
不过贺顾并没有在言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宝座上待太久,原因无他,他小舅子三殿下围魏救赵来了。
皇帝有意命三皇子裴昭珩为江洛宣抚使,替他前往江庆、洛陵二地,督办灾后河堤重修、赈灾钱粮拨付等事务。
圣上一露了这个意思,朝野争议不休,简直是瞬间炸了锅,一时无论是言官还是远在江洛的芝麻小吏,都是纷纷上奏纳谏,劝皇帝三思的奏折几乎是雪片儿一般,朝揽政殿的御案上飞来。
群臣意见很统一,三皇子病居金陵多年,又无理政经验,乍然分拨这等重要差事给他,怕他不能胜任,届时不仅误了赈灾的差事,还怕累及三殿下的身体。
又纷纷推举出了更合适、更能胜任的人选——
闲了大半年、且有多年观政崇文殿经验的太子,裴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