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277)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可他却还是莫名有些乱了方寸。
真是奇怪,他分明心里就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定然是三殿下,是裴昭珩,可他为何却……
贺顾沉默了许久,嗓音有些干涩,终于道:“殿下,你这是……”
只是贺顾话音未落,那边“瑜儿姐姐”的背影却站了起来,灯火前的人微微侧过头,露出了半副线条比之当初他们成婚时,更加锋锐、更加凌厉分明,却在点过朱的唇映衬下,也更显得美艳逼人的侧脸来。
“她”就那样远远地,目色淡淡的,毫无情绪的看着贺顾,一如当初贺顾一厢情愿、死缠烂打时的淡漠。
贺顾却生生瞧得忘了呼吸。
贺顾的脑海不停地在“快醒醒吧这就是三殿下,他来治你了,你不会就这样中招了吧”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间来回穿梭,脸上神色风云变幻,面皮也随之抽搐起来。
脑袋逐渐变成了一团浆糊。
灯下的“瑜儿姐姐”却转过了身来,神色淡淡的一点点接近了贺顾——
贺顾咽了口唾沫,没来由的后退了一步,只是有第一步便有第二步、有第二步便有第三步……
退着退着,逐渐也就退无可退。
最后贺顾只能被困在眼前低头淡淡看着他的“瑜儿姐姐”和门之间,无处可退。
“……子环。”
贺顾:“……”
就连声线,都是久违的“瑜儿姐姐”的那种中性中隐隐带着几分柔和的、完全听不出本来是个男子身份的声音。
贺顾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他意志力还算坚定,险些就要产生幻觉了——
……难道之前的才是一场梦?
什么男扮女装的“三殿下”,其实长公主就是长公主,三殿下就是三殿下?
好在最后还是闭目深呼了了两口气——
……醒醒吧贺子环!
他想咬牙切齿的问裴昭珩,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
他今儿不就是和王二哥说了两句闲话吗,三殿下就至于这样逗弄他?
……然而话到嘴边,看着这张脸却也实在是无法咬牙切齿,开口语气便先软了三分。
“殿下这是做什么……你……你有话好好说就是,何必……”
话没说完,便见三殿下、或者说是变成了“长公主”的三殿下低下了头,贺顾耳后的皮肤猛地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他猝不及防之间仰起头,瞳孔放大,张着嘴惊得险些叫出了声。
裴昭珩抬起头来,却看着这样的贺顾笑了。
他顶着这样一张点过女子朱红唇脂的脸,却丝毫不显得柔弱或是妩媚,只有那种三年前初见时便叫贺顾一见倾心的、寒冽与美艳的糅杂,显得愈发瑰丽无双,叫贺顾几乎再也无法挪开眼去。
贺顾的身上分明什么也没有,很干净,裴昭珩却垂眸看着他,伸着舌尖舔了舔唇角,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叫人成瘾的味道。
贺顾看的简直傻了。
……换做两年多前,他绝没想到,这张“瑜儿姐姐”的脸,会在他的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
裴昭珩看他这样怔愣的张着嘴,终于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笑了几声,才看着贺顾温声道:“子环,他说我骗你。”
“……他说得的确不错,当初我确然骗了子环,且如今也还能骗下去。“
“所以……子环要走吗?”
贺顾:“=口=!”
第121章
就算贺小侯爷是个傻子,此刻也明白过来了——
三殿下这是……
在喝王二哥的醋。
……诚然,惹得三殿下为了自己心里不痛快,贺顾理应内疚自省的……
但他回过味来,一想到那个平日里一向矜然自持的恪王,此刻竟然为他喝醋至此,还不惜拉下脸重新翻出当初那身无可奈何而为之的行头……只为和王二哥较那压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劲……
咳……贺小侯爷心中竟然还有些甜滋滋的。
他心里想什么,脸上一向藏不住,自己都没意识到唇角已经开始上扬,裴昭珩见了,眸色一动,道:“……子环在笑什么?”
贺顾抬眼看他,道:“笑你和我赌了一下午的气,就为了吃二哥这没来由的一口飞醋。”
裴昭珩的五指本来搭在贺顾的肩上,言语间无声无息的顺着贺顾长得挺拔流畅、肌理分明的背脊一点点向下,直到掐住了他的腰。
他垂眸看着贺顾,低声道:“……王二对你用心不纯,当初……我便早有觉察。”
语气虽然平淡,话里的不满却很明显。
言下之意,这口飞醋可并不是没来由的。
贺顾道:“……我从前压根不知道二哥的心思,即便如今知晓了,他与我也都已是有家室的人,再谈这些未免荒诞,二哥是个聪明人,今日是他吃醉了酒,才会如此失了分寸,想来往后,他亦不会再如此了。”
贺顾自觉这番话已经把他和王二哥的事解释的很清楚,然而三殿下却并不买账,只一言不发的垂眸看着他,那眼神幽深又沉静。
贺顾看的稍稍有些恍然,心中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暗自寻思——
他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即便恢复了记忆,裴昭珩恢复的却也不止是上辈子因着那块心想事成玉与他的联系、还有他俩之间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缠绵悱恻的风流事……
三殿下……更是一个已然御极天下几十载的帝王啊……
只看如今的皇帝便知道,在那个位置上坐得久了,无论是疑心还是控制欲,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日复一日繁杂冗长的、大大小小、各方势力的纠葛和利益的牵扯一点点膨胀——
然后逐渐……逐渐变成那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贺顾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那个梦中黄脸道士的一句“只此一世,再无来生”来——
……前世他经了凌迟,死的透的不能再透,起死回生,溯回前尘,何等不易?
即便黄脸道士再神通广大,三殿下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所以……那都是真的。
外头四野昏和,天幕低垂,一片寂然,屋里却温暖到几乎叫人忍不住头脑迷糊、昏昏欲睡。
贺顾的意识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
却说裴昭珩虽在冲动之下,来了这么一出,但方才见贺顾发笑,心中便也有些回过味,稍觉有些赧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此生和子环的姻缘得来不易,能走到今天,没人再比他更清楚,什么是老天垂怜。
他本不该再计较什么,可人大约总是如此……
得到的愈多,便也愈发贪得无厌。
王二的心思,自裴昭珩见他第一次,看见他望着子环的眼神,便早已察觉。
王沐川饱读诗书,他当然是足够克制的,可即便只是眼底藏了那一点的爱慕,旁人、甚至是贺顾自己都不曾察觉,可裴昭珩对那样的眼神,却有一种仿佛刻进骨髓深处、近乎天生的敏锐。
从前裴昭珩不知道这份敏锐和熟悉,究竟从何而来,直到前世的记忆恢复以后,他才明白过来——
王沐川当然是克制的,可与想着一个死去的人被迫克制了几十年的裴昭珩相比,那一点克制,又算什么呢?
裴昭珩太熟悉那样的眼神了。
正因心知肚明,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所以只要一想到有另一个人,胆敢对这个他等待了几十载,才等回来的人心生觊觎,他便愈发不能容忍。
……也愈发按捺不住的,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实在是太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