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252)
裴昭珩闻言,沉默了许久。
他这副模样,贺顾看的心里简直七上八下,直后悔自己方才嘴上没个把门的,惹得他伤了心,急道:“我方才不是有意要凶你,就是……就是……”
也不知道怎么和三殿下解释,他就是揣了个孩子脾气变得阴晴不定,一时犯了邪,这才拿他撒了气……
正苦恼着,抬眸却冷不丁发现,灯火下裴昭珩望着他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竟然……
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贺顾瞬间呆了,这次是真的吓傻了,险些怀疑是自己眼瘸看错了,可再定睛一看,那双漂亮的眼睛,又何止是眼眶红了?
流云灯暖色的光愈发把裴昭珩那双桃花眼映的水光潋滟,漂亮的浅色瞳孔里映着的全是贺顾的影,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却仿佛是刚刚经了一番春雨——
贺顾心里简直内疚的无以复加,虽他一时也想不到三殿下为何如此难过,可平日里自持端文如裴昭珩,他却长本事了,竟能惹得人家要落泪,真是……
只能结结巴巴的急道:“我……我给殿下赔不是还不行么,你可别这样,看了叫我心里也好生难受。”
裴昭珩闭了闭目,过了片刻才又缓缓睁开。
“……无妨。”
贺顾小声道:“可我看见了,你方才都要哭了……”
裴昭珩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我太过贪得无厌了。”
贺顾茫然:“啊?么么贪得无厌?”
裴昭珩没回答,可目光落在他身上——
无声……却又那样执着。
外头传来“咚咚咚”的几声轻轻叩门的响动,贺顾一怔,扭头道:“谁啊?”
兰宵道:“驸马爷,承微叫奴婢来通传一声,王爷该动身了。”
贺顾恍然,这才想起来裴昭珩说要离京几日办事的事。
转头看了看,窗外的确已然透进几丝微凉的晨光。
天明了。
裴昭珩该走了。
贺顾把他送到门口,临别时拽着他的手不肯撒开,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笨嘴拙舌的憋出来一句:“我方才真的没有旁的意思,就是一时犯了邪才胡说八道的,这都要走了,殿下就别生我的气了,我道歉还不成么……”
裴昭珩却仿佛已经释然了,微微一笑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道:“子环不必自责,方才……也是本王钻了牛角尖。”
是啊。
……两世的缘分,失而复得,子环本不是滥情之人,对那闻小姐也没看出什么兴趣,自己如此患得患失,又是何必?
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心中过不去那个始终未敢提及的坎儿罢了。
子环喜欢“瑜儿姐姐”便喜欢“瑜儿姐姐”吧,就算他一直放不下,就算他是因着当初自己是“女子”,如今才钟情于他……
就算在子环的心中,对真正的裴昭珩的爱慕,只淡泊如水……
……他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便能放得开他了吗?
难道他便能真的放手,看着子环和别的女子两心相许、成家立业了吗。
或许以前的三皇子会,可是如今的裴昭珩,却不会。
他绝不可能放手,也绝不会放手。
兰宵在外头又“笃笃笃”的敲了敲门,隔着门小声道:“二位爷?”
贺顾看着他,心里还是很舍不得,但也只能抽了抽鼻子,低声道:“……你去吧。”
裴昭珩却忽然低头在贺顾额头上轻轻碰了碰。
他碰的太轻又太快,所以简直不能将那称之为一个吻。
他的唇,也还是如同当初贺顾与他成亲时,偷偷摸过的触感一样。
柔软,又微微有些凉。
末了裴昭珩垂眸看着贺顾,温声道:“我走了,等我回来,给子环一个惊喜。”
贺顾一怔,裴昭珩却已经转身推开了门,朝着兰宵微微一颔首,便径自跟着阶下等了许久的承微离去了。
破晓的晨光照着他远去的背影,贺顾便望着那背影出了许久的神,直到他消失在公主府游廊的拐角,再也望不见了。
贺顾心中虽然有些落寞,但他此刻也只能回屋继续睡觉,余光瞥见门边的兰宵,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事,犹疑道:“你怎么知道王爷在这的?”
兰宵:“……”
贺顾话一出口,才想起裴昭珩似乎说过,他昨晚来时见过兰宵这回事。
这……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兰宵在文盛书坊做管事,早前整日和颜之雅打交道,三殿下半夜来他这一呆,就到天明……
兰宵何等聪明,都这样了,难道还能瞒得住她吗?
贺顾与兰宵二人便这么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裴昭珩却已经离京七日了。
他分明说过只去两三天便回来,可如今却头一回和贺顾食了言。
贺顾一个人在公主府里呆着,等的心神不宁,索性派人去问,回来却什么都没问到,王府的下人也只说王爷是领了陛下的旨意,又走得急,他们也不知道是去做么么了。
贺顾只好作罢,可也不知道究竟是赶了巧了,还是倒霉事专挑人不称心的时候来——
贺小侯爷两辈子来,头一次平地走路,却摔了个狗吃屎。
所以说走路就走路,不专心走路,还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瞧这不就出事了?
不幸的是,他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眼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孕夫。不幸之中的万幸是,颜之雅刚被征野叫来府上给他看过了脉,看完了脉说小侯爷和肚子里的孩子都稳如泰山,瓷实得很,让征野不用担心。
颜姑娘前脚才刚走出茶厅两步,贺顾后脚便在屋里平地摔了个七晕八素。
于是贺小侯爷便在这一顿猝不及防的兵荒马乱之下……
……早产了。
而贺宝音小姑娘,便以这样始料未及、几乎弄得整个公主府上下不得安生的架势,轰轰烈烈的来到了人间——
第114章
这一场变故来的太快,以至于在此之前,压根儿没人能想到贺顾肚子里揣了许久的这个孩子,竟然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忽如其来的架势降生的。
颜之雅上一刻功夫,才亲口说了小侯爷的胎像稳如泰山,只要好好养着,等再过一阵瓜熟蒂落,便可顺理成章的把孩子生下来,这也是最好的情况——
亲爹和娃娃都能平安康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此刻听见背后“砰”的一声闷响,她心中不祥的预感立刻浮上心头,匆匆折返回去看,果然便亲眼瞧见了贺小侯爷闭目紧皱着眉头,昏在地上,原本月白色的裤腿和鞋袜也被顺着一双长腿缓缓淌下的血液浸的殷红一片。
颜之雅心中“咯噔”一声,立时便回头火急火燎的唤来了兰宵和征野。
征野一进屋看见这情形,哪还能有不明白的?
当即便急急两步上前蹲在了贺顾边上,可侯爷这样子,征野却又不敢动手碰他,一时挪也不是抬也不是,只好转头连珠炮一般问颜之雅道:“姑娘,侯爷他这是……这可如何是好?怎会流了这样多的血?分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颜之雅蹲下身,一边伸手去探贺顾的脉搏,一边闭了闭目,很快便转头低低疾声对征野和兰宵道:“这孩子……怕是在侯爷身上留不住了,你们快叫人去准备干净的热水和帕子、还有剪子进来,再叫两个稳当的长随,把侯爷担进屋里去,眼下地上太冷了,万不能叫他在此处娩身!”
征野闻言,立刻“嗖的”一下站起了身来,道:“好,我这就去。”
语罢便转头一阵风一样的刮出了茶厅。
贺顾本来还没把自己怀着孩子这事告诉兰宵,他本是打着再过个十天半月,便下京郊庄子,在那悄没声的把孩子生了的主意,不想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