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绿帽[快穿](86)
察觉到曲长歌的视线,百里承扶着季榆的腰,将人往上托了托,而后才转过头去,朝对方看过去。
“曲大夫,”他出声说道,“陈先生让你去百草堂一趟。”
那儿原先是用来安置病情严重的病人的地方,可如今却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
百里承不知道那位陈姓大夫找曲长歌是为的什么,但从对方的神色来看,想必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听到百里承的话,曲长歌愣了愣,面上浮现出些许复杂的表情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多谢百里将军。”
说完之后,曲长歌没有了继续在这里耽搁的心情,告了声罪就离开了。
看着曲长歌急匆匆地离去的背影,季榆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好一会儿,他才将头埋在百里承的颈窝里,有些闷闷地问道:“又有人要死了吗?”
他知道百里承口中的那个“陈先生”是谁,曲长歌正是接到了对方的来信,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而那个人,就在季榆和百里承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染上了疫疾。
这会儿对方让曲长歌过去,除了交代后事之外,季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百里承闻言,轻轻地拍了拍季榆的后背,没有说话,只抱着他,朝屋里走去。
便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各种厮杀,习惯了生死别离的他,在这样的情境下,都无法不被那绝望的气氛给影响,更不必说这个并未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孩子了。对方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沉默着被百里承抱回了屋里,季榆感受着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许久才出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更不该和他靠得这么近。
就算他眼下并未染上病症,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仅仅是没有表现出来呢?
尽管眼下可以说几乎整个城里都有患病的人,可相比起这里满是病患的地方,只有官差的衙门里,总是要好上许多的。
这一点,百里承又何尝不清楚?但如果一个地方的主事者,都对这些患了疫疾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能让底下的人,更尽心地去执行他发布的命令?
而且,百里承发觉,他最近愈来愈无法忍受,没有这个人在身边的日子了。
有些感情,在意识到了之后,就会不可抑制地逐渐加深,有如那逐渐没过腰身的泥淖,让人生不出逃离的念头。
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季榆的头顶,百里承没有去接对方的话,而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药方的事情,有进展吗?”
此处的这种疫疾,从未在任何医书上有过记载,而那些通常能够起到作用的方子,也都失去了原有的效用,他们这会儿也就只能将希望,放在新的药方上了。
“……没有。”听百里承提起这事,季榆的情绪不由地更加低落。
想要想出一个新的药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些写在医书上的方子,可都不知道是经过了先人几百几千年的修改完善,才得到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倒腾出一张专门针对此次疫病的新药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异于异想天开。
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除此之外,他们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法子来。
“百里,”用指尖戳了戳百里承因握枪而生着厚厚的老茧的虎口,季榆突然开口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倘若他们真的找不出医治疫疾的方法,等全城的人都病倒之后,他们定然也无法幸免。
许是没有料到季榆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百里承怔了一瞬,正要开口回答,却见怀里的人蓦地笑了起来:“往好的方向去想,”他抬起头,看向百里承,“至少我们死在一起了不是?”
除了死状实在是凄惨了一点,还有死后估计得被火化之外。
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百里承看着季榆眼中那些微认真的神色,嘴角缓缓地上扬,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笑容。
“这的确……”他轻声地笑了一下,“……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振动着鼓膜,季榆望着百里承专注的双眼,竟生出了对方下一刻,就会俯首吻上来的错觉。
然而,就在他以为,两人之间会顺理成章地发生一点什么的时候,百里承却陡地移开了视线,转而说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说起来,你吃完饭了吗?”
季榆:……
这话题转移的,还敢再生硬一点吗?!
还有,他一点都不饿,气都被气饱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季榆……还是没忍住,凑上去对着百里承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难不成非得他主动,这个家伙才能真的踏出那一步吗?!
不明白季榆这是怎么了,百里承看了看莫名地鼓起了腮帮子,一副气鼓鼓的表情的小家伙,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地露出被咬疼了的神情。
被百里承那带着些许困惑的眼神弄得一阵胃疼,季榆都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感叹某个人的皮糙肉厚好,还是该感叹对方那过分正直的品性好。
“……我饿了,”和百里承对视了好一会儿,季榆才有些泄气地移开了视线,差遣某位手底下有着千万之师的大将军替自己去跑腿,“长歌说今天的晚膳有烤鸭。”
现在他们也就只有伙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了。
看着百里承毫无怨言地起身替自己去拿吃食,季榆小小地吐出一口气,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药材研磨起来。
这些东西,在眼下这种时候,永远都是不够用的。
夜间带着沁骨凉意的风送来了隐约的痛苦呻-吟,季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双眸中的神色略微黯淡。
并不是他不想帮这些人早日摆脱病痛的纠缠,而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的确确无能为力。
纵然在小说当中,这一段疫病的剧情,有着十分详尽的叙述与描写,可小说终归是小说,不可能如医术一样,将一剂药方上的所有药材与分量,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倘使能够医治此时让众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疫疾的药方,由他这样一个连大夫都算不上的人提出来的话,也着实显得太过违和了些。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借由某些途径,将几味能够起到作用的药材,向曲长歌他们点明罢了——以最为自然的方式。
张口在百里承送到自己嘴边的烤鸭上咬了一口,季榆享受似的眯起了双眼,那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他的脸颊。
“这是什么?”看了一眼季榆手中的药臼当中的粉末,百里承出声询问。
“黄芩,”早已将一些东西记得烂熟的季榆张口就回答了上来,“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止血安胎之效。”
医书上曾有云,治瘟疫有三法,宜补,宜散,宜降。
黄芩三者兼而有之,是以治疗瘟病的药方当中,常有此味药,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百里承不懂这些东西,闻言也就不再追问,见眼前的小家伙没有起身去洗手的意思,索性也就尽职尽责地充当起喂饭的角色来。
但凡待在百里承的身边,就恨不得自己是个四体不全五谷不分的角色的季榆,对此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饭来张口的待遇。
“在这种哀鸿遍野的情况下谈恋爱,”脑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季榆的好心情,他咽下口中已经有些凉了的羹汤,还有心情问上一两句百里承外头的情况,“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是什么,能吃吗?”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季榆才去理会某个又擅自闯入了他的脑中的家伙。
容漆:……
是不是从上次开始,这个从来都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的人,就有哪个地方坏掉了?要不然,对方怎么可能会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突然点亮了吐槽技能?
犹豫了片刻,容漆试探着开口:“应该能吃……?”
“哦,”季榆闻言,很是平静地应了一声,“那大概已经被我吃掉了。”
容漆:……
很好,他可以确定,这个家伙绝对是有哪里坏掉了。
“有事?”难得地在容漆的面前,顺着对方的心意,扮演了一回有情绪的角色,季榆的语气又恢复到了原先的冷淡,而见鬼的是,容漆居然觉得,季榆这样的表现,才更让他感到安心。
“事情倒是没什么事情,”还有点没从季榆刚才的表现当中回过神来,容漆的声音有点发虚,“就是……”有点担心这样充满了压抑与绝望的剧情,会让这个人感到不适。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些多虑了。
第88章 第四穿(二十一)
兴许是季榆最近在完成任务之余, 还会做一些与之无关的、有利于人的事情,并且上一次回复他的时候,表露出了些许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人身上的情绪的缘故, 容漆竟生出了, 或许这个人与某些过分沉浸于自己的角色中的演员一样,被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情感所影响, 变得不再如原先那般机械冰冷的念头来。
分明是他见多了有些有肉的鲜活之人, 被那过于繁重的感情所牵累, 才找的这样不会为外物所动的人, 结果到头来, 却又是他自己,为那个无法体会到这些东西的人而感到心疼。
所谓的悲悯,还真是一种令人感到头疼的设定。
“你会把药方的事情说出来吗?”沉默了好半天,容漆突然问道。
按照现在百里承和曲长歌之间那说不上恶劣,但却远称不上亲近的关系,要是想让两个人如原本的剧情一样,找出至关重要的那一味药,必然得花上更多的时间, 在这期间死去的人, 定然不会是个小数目。
“反正都是个终将毁灭的世界, ”听出了容漆话里的意思, 季榆弯了弯眸子,那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落在人的耳中, 无端地带上了一丝冷意,“有什么需要去在意的吗?”
容漆闻言,呼吸蓦地一滞,一时之间居然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的感觉。
“不过,”季榆突然顿了一下,“回答你的问题,”他说,“我会的。”
容漆:……
所以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专门拿他开涮吗?!
容漆觉得,自己肯定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得罪了这个据说应该是不会存在记仇这种情绪的人,要不然对方最近怎么总喜欢折腾着他玩儿?
“为什么?”纠结了半晌,容漆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要是季榆真的和他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又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对自己没有多少好处的事情?尤其要想要做到这一点,对方显然还得花费多余的心思。
“因为我在扮演一个‘正常人’。”季榆回答,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在被卷入这些事情当中之前,他是怎么过的,容漆再清楚不过。
哪怕他无法感受到那些平常人该有的情绪,却仍旧存有对是非的判断能力,也很清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大概是没有料到季榆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容漆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反倒是季榆主动打破了这份沉寂:“还有别的事请?”
“……没了。”一下子有些理不清自己那莫名地翻腾起来的情绪,容漆慢了半拍,才出声回答。
“哦,”季榆闻言应了一声,没有任何犹豫地切断了通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