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缰(78)
林闫看不到,感受不到,只能听系统告诉他,【是影卫,是祁镇留给你的影卫看情势不对,冲进来了。】
下一秒,他听到了周围的士兵被人放倒。
特别干脆利落。
钉在手臂上的兵器被人拔出。
他不知道是谁,但是能感觉到那个人抱他的时候,手在颤抖。
那人抱起他就往外突围。
林闫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一开口,先呕出了好几口的鲜血,声音因为身体的虚弱,如游丝一般,“都这样了,还救个屁。”
影卫一言不发,合力,拼死撕出了个口子,带着只剩一口气的小皇帝,逃出了着火的大营。
系统:【抱着你的影卫受了很重的伤,也折了好几个。】
“我现在,抱着应该挺轻的。”
林闫能感觉到鲜血在往外涌,他的生命力在流失。
系统:【还有心思开玩笑?祁镇来了。】
林闫一僵。
面上终于流露出了恐惧和慌乱。
他怎么来了?
比起身死,他更害怕祁镇面临他的死亡。
“我,我……”
林闫顿时手足无措,伸手抓住影卫的衣服。
他被屏蔽了痛觉,以为自己感受不到疼痛,便不会影响他的行为。然而他这幅身子,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的地方,身上还有窟窿在往外流血。
林闫以为的牢牢一抓,实际上不过是费力抬起了手,触碰到了影卫。
影卫立马停下,“陛下?”
“他,他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救我,救我……我不能让他看着我死。我要活着,我想活着,救我……”
方才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人,现在狼狈哀求。努力地抓紧影卫的衣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救,救你,臣救你。”
影卫哽咽。
可他知道小皇帝伤的有多重。连他的身子,都被小皇帝的血给染透了。小皇帝的血止不住,捂不住。他现在就像是一根蛛丝,随便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断。
冰冷机械的系统警报响起。
【警报,警报,生命体征过低,即将死亡,请问是否抽离?】
“不,不抽离。他来了,他来了。让我看他一眼……”
可是眼皮好重,就算不重,他好像也看不见了,身上还好冷。
痛觉真的有屏蔽吗?
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好疼?
祁镇来了,
可是他看不到了。
“陛下!”影卫抱紧林闫,“您再坚持一会儿!臣放出去的烟花,有回应!王爷马上就来了!”
林闫猛地抓紧了影卫的胳膊,只是眼睛还是血红一片,不能视物。
“他要来了。”
“是!王爷要来了!”
“那我,我不能走。”
不能死,不能抽离,
必须等到他。
哪怕只是一句话的时间,
他要告诉祁镇,等他,等等他。
“他从哪里来?”
“那。”影卫抓着林闫的手,指向东方。
小皇帝就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方向。即便血窟窿一样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固执的看着祁镇会出现的方向。
【请问宿主是否抽离?】
“再等等……”
再让我等等。
他就快来了,他来接我了。
【检测到心脏即将停跳,将启动强制抽离】
不。
【五】
再让我等等!
【四】
祁镇!
【三】
“信!”
【二】
“我的信!”
【一】
【抽离】
第086章若我只是林闫就好了
北境沧凉,寒风如刀,
山月凄清,黑夜漫长。
骏马铁蹄踏破飞霜,马上的人尤觉不快,一鞭子狠狠甩下去。马匹吃痛长鸣,疯了般得往前跑。
再快点!
再快点!
周续冬心里骂爹。
在边境两个月骑马作战,呼啸来呼啸去,都已经习惯骑马。但是今晚,跑的实在是太快,他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祁镇居然还要加速?
跑这么快…不要命了吗?!
周续冬咬咬牙,心道:祁镇的命怕是在前头,不在他自己身上。
他一甩马鞭,紧随其后。
闯出山林,便是一片开阔之地,再往前穿过林子,便是回鹘大营。
天边隐约可见红色的火光。
周续冬暗道不好,不会真让祁镇给猜中了吧?!
未等他有所反应,前头祁镇竟然生生抽断了马鞭,硬是逼着马再一次加速。
“王爷!前头有人!”
月光下,一个人,背着一个人走得踉踉跄跄。大概是听到了马蹄声,他停了下来,远望着靠近的人群。
祁镇心头涌起让自己都恐慌的预感,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僵硬,几度收紧,将掌心勒得发白。
“是王爷!陛下!你快看!王爷来了!”
月光下独行的人欣喜不已,他微微侧身,想和背上的人说话。可他本就身受重伤,体力不支,这么一动,便如摇摇欲坠的大厦,彻底失去了平衡。
背上的人就这么滑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领头的那匹马上的人忽然纵身,一脚踩在马头上,竟将马生踩下去,借此一力,如离弦之箭,接住了即将坠地的人,抱得紧紧。
哭腔里,语气慌乱。
“林闫。”
没有人应。
怀里的人哪还有半点往日的影子,全是血,连面容都看不清,血窟窿一样的眼睛睁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祁镇的胸口像是被冻住了,难以呼吸,极寒遍布四肢,难以动弹。连抬一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他仿佛都难以完成,费去许久的时间,才抚到林闫的脸上,为他擦拭。
视线里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
林闫满是鲜血的脸,从背上软绵滑下的模样,他的笑,他的声音,他写过的一封封信,飞在他们之间的鸽子……像是混杂了许多种颜色的巨大染缸,最后凝成一片漆黑,变成了那一年的除夕。
他也是这般,了无生机的躺着。
不笑,不说话。
“为什么擦不干净?怎么会擦不干净?水,哪里有水?”
他越擦越急躁。
又回去了。
又回到那一年除夕了。
祁镇擦拭的动作越来越快,既想将血擦干净,也想让脑海里逐渐清晰的景象彻底消失。
呼吸不畅,精神癫狂。
周续冬见状,连忙揪着他的衣领,“祁镇!你在做什么?!”
祁镇不知所措得看着周续冬,眼睛茫然且空洞,“我……我弄疼他了吗?”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死了!”
长痛不如短痛。
周续冬将现实铺在祁镇的面前,血淋淋得逼他接受。
周围有人在哭。
眼泪从祁镇的眼睛里落下来,他怔神好久,又低下头,看着怀里。
他死了。
周遭一切忽然全部消失,连脚下的地面也彻底消失,他从高空坠落,砸成一团血肉模糊。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嘶哑得重复,“死了……”
眼泪瞬间涌出,他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也听不到自己悲痛欲绝的声音,意识由恐慌绝望占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你总抛下我?明明答应了我,为什么不肯等?我能做到,我能平衡好,为什么不肯等?我宁愿是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他哭得实在是悲痛,让看着的人,都跟着在哭。
“王爷!陛下给你留了信!他留了信!”
“信?在哪?”
“陛下说了,必须确保信件万无一失,因此有两份。一份在凌云那里,一份在徐公公手里。凌云不知道王爷会来这里,已经带着信去找您了。”
祁镇闻言竟笑了起来,笑着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