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69)
众人目光朝粗糙的玄黑困笼踅摸去,里头那人的白衣都被玄笼的漆灰蹭脏了,但因着那张脸过于圣洁,竟丝毫不显狼狈。
一直木讷沉默的妖邪感受到肆意打量的目光。
他抬起簌簌长睫,露出桃眶中的漆黑眸子,朝人群中望去。
令众人愕然的是,这双眼丝毫没有刚刚袭击城民时的血腥狠戾,反倒温柔如春日泉,缱绻似四月风。
他们不知道,这双眼是在透过人群,凝望着一人。
将夜被看得莫名其妙。
本能似得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揪心的难受,却说不出来原因。
要不是亲眼见到这妖邪屠戮平民,要不是将夜笃定师尊在神隐峰并未下山……
他恐怕会陷入这弥彰中,被妖邪蛊惑。
山间多魑魅,魍魉专惑人。
将夜瞥开眼,生怕自己陷入那双让人很难抗拒的桃眸中。
但他一个人笃定这妖邪不是师尊,也是没用的。
旁人可不这么觉得,去年才在云缈山举办的仙门弟子试炼中,就有不少人见过那位神隐峰仙尊的模样。
当真是同眼前这个邪佞一模一样!
虽然有细微差别,但那张脸简直无法炮制。
有人说:“已经检查过了,那张脸并非是易容,或者借助幻术做出来的,这妖邪是天生就长成这样。”
“啊?”闻者惊讶不已:“怎会如此相像?”
有人小声嘀咕:“会不会是仙尊有个什么同胞兄弟啊……”
“胡说!”
云缈山的人看不下去了,毕竟是自家仙尊被议论,终归对云缈名声不好。
“仙尊是人,这妖邪显然非人,怎么可能呢?”
“真是人吗?他一千年前修为都到大乘期了,一千年了都没飞升,爹生娘养的人怎么可能在人间一千年都不衰老消亡?”
这些话一唠起来,就让将夜听在耳中,脑门上火。
他存着理智,虽然也很想为师尊正名,但也只能咬牙恨恨。
低声咕哝:“师尊不衰老怎么了?你们就嫉妒我师尊貌美如花吧!我师尊只是美得比较久,美了一千年而已,你们这些人真是,妒忌他的修为,还妒忌他长得好看!这种离谱的猜测可把你们能耐的哦!”
他的声音掩在那些瓮声瓮气的七嘴八舌中,倒是除了他自己和怀中的鸟,也没人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人多就会嘴杂,只要有人胡乱带,话题总能跑偏。
君城主攥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等全场安静了,他才稳重开口:“苍梧城近日接济难民无数,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线索。”
“妖邪的出现并非是随机的,从被袭击的十六座城池和二十九处村落来看,这些遇难的地点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民众对于神族的信仰高涨,被摧毁最为严重的都是各城的神庙,死伤普遍都集中在信徒身上。”
越是虔诚,死法越是惨烈。
由此可见,此刻躺在地上,尸体都僵硬了的倒霉弟子,一看就是神明的虔诚信徒。
死者的师长被讶地瞠目结舌,悲恸还未散,就伏在徒弟尸身上大哭。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信仰什么神明啊你,遭这无妄之灾的时候,你的神明救你了吗?妖邪当着神明的金身前杀了你,那悲天悯人的雕像都不垂眼看你一下。”
众人:“……”
这对师徒只是小门小派出身,死了唯一指望的徒弟,做师长的也觉着活的没意思,甚至开始破口大骂「神明虚伪」。
君城主皱着眉安排人将哭得几欲昏厥,神志不清的人搀扶下去休息。
在这古怪的氛围中,众人颇有些沉默,但似乎都在想同一件事。
将夜也从这些话中思考到了什么。
那妖邪专挑神族的虔诚信徒祸害,还挑衅似的摧毁神庙,但并没有神明来搭救这些虔诚的信徒,他们绝望地死在了神像面前。
妖邪的目的似乎是……让那些信徒不敢信神,也厌弃于神的见死不救!
有人忽然道:“妖邪的目的是摧毁信仰吗?从信神变成怨神!”
没人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这一观点。
但在场众人都是修仙之人,哪个修仙之人不渴望一朝飞升,脱离红尘,从此羽化而登仙?
与其说他们是信仰神明,倒不如说是憧憬艳羡。
甚至是……讨好。
“什么样的目的呢?毁灭信仰,难道是……”说话的人脸色一变,不安涌上。
就在这时,玄铁牢笼中囚困的妖邪蓦地发出低沉喑哑的笑声。
他顶着与师尊一模一样的脸,肆意低笑,笑得肩都在颤,一双桃花眼中却蓦地流淌出墨绿色汁液。
君城主脸色一变,忽然道:“奉衣!快!”
灰衣男人不知何时忽然出现。
他甩开袖中金网,往困笼中的妖邪身上兜去,却还是来不及,眼前好似有什么凝为实质的气流,化作一团烟雾蓦地消散于原地。
牢笼中的妖邪忽然阖上眼,沉睡过去一般。
叫奉衣的灰衣男人皱眉道:“已经是第七次了。”
线索中断,剩下的都是不具意义的揣测,这一次的议论被迫中断,众人被城主府的下人引着入住客房。
但是私底下,他们怎么说的,将夜一字不落听进耳中,心里难受地要命。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件事和师尊脱不了干系。
他们没有证据,全凭猜测,就因为妖邪那张脸。
师尊常年独居神隐峰,没下过山,也没什么信徒和迷弟给他辟谣,更没什么斩妖除魔的伟业功绩。
因此,谣言就愈发放肆了。
将夜并没回小院,而是跟着抬囚笼的弟子混到地牢附近。
隐匿身形,暗中窥伺。
等到夜深了,看守牢门的弟子像是瞌睡频频,不一会儿就给将夜钻了空子。
将夜虽纳闷他们好歹也是仙门弟子,更不该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疏忽,也考虑过会不会是什么请君入瓮的阴谋。
但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趁机潜入地牢中。
地牢里很黑,连一盏灯都没有,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几处猩红幽光。
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照明用的灵珠。
瞬间,便将空旷的牢房照得半亮。
一抬眼,整个人都傻了。
好几双泛着红光的眼直兀兀地盯着他,一瞧见他,便敛去狠戾,从那别无二致的桃眸里渐出温柔。
七双眸子像是复制刻印出来的,直晃将夜的眼。
他都以为自己眼花,狠狠揉了几下,杏眸都红了,再睁开眼,面前的七双眼,七道白影,还在眼前。
竟有七个「师尊」!
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用同师尊那一模一样的眼眸看着他。
将夜觫然,骨子里泛出冷意,两股战战,恨不得立马掉头跑路。
牢门外传来看守弟子换班的声音。
新来的精神饱满,斥责对方偷懒睡觉。
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守牢门的弟子,至少有金丹圆满的修为,还不止一个,将夜一时间想要离开不大可能,又觉得来都来了,必须搞清楚什么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憷然。
强迫自己微颤的瞳孔去扫视这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
他试探着,压低嗓音,轻声问。
尽管努力压制恐惧,声线还是颤抖的,忍不住隔着衣襟死死捂着怀里的白鸟,汲着它身上的暖,妄图驱散惧意。
他都那么怕了,却还固执地要问清楚真相。
其中一个「师尊」从墙角站起,一步步朝将夜走来。
那人闲庭信步的样子像极了师尊。
虽身处囹圄,却从容不迫,自有一股斐然的气质,只是还未走几步,脚踝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锁链拴住了一般,再也迈不动腿。
「师尊」皱眉,有些不悦,再抬头看向将夜,双目中又是无限温柔。
他朝将夜招手,用那同师尊别无二致的微沉嗓音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