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183)
千年前的云谏赶到时,火已熄,人成烬,只能捧着唯一一块遗留下来的小小骨骼。
而千年后的云谏透过那骨骼,却望见了千年前的少年被活活烧死时的悲惨模样。
他如何还能受得住?
强悍可怖的灵流从被拔掉镇神钉的骨骼中溢出,那是从不属于这片修仙大陆的力量,是来自九重天上神明的哀怒与不甘。
腓腓一惊,这可不行!
要是主人发疯,怕是整个村子都要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主人也会被反噬伤重,甚至入魔。
他赶忙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灵丹,顶着云谏肃杀的脸色,递到云谏唇边:“主人,你冷静,你控制下你自己啊!现在不是千年前,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我们已经找到骸骨了,他的残魂也在里面,你等的人还等着你复活他呢!”
你等的人还等着你……
还能复活……
这无疑是给了快渴死的人一捧甘泉,给予快冻死的人一团炽热的火焰。
晦暗渐深的琉璃眸倏然亮了一下,他攥着那截小小的骸骨,闭了闭眸,复又睁开,双目一凛戮向几乎被他的威压吓破了胆而匍匐跪地的道士。
他想起来自己当年在记忆溃散的最后一刻,将这枚骸骨埋入他曾与将夜共宿过的田园之中。
现在为何又落入这道士手中?
这道士修为低下,连个筑基期都没有,根本算不上修士,他也没那么漫长的千年寿命,确实只活了四十几年,当年的事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彤岫神脉压着道士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审问过了。
“他说他是灵山十巫的后人,来彤岫村是因为村民请他来驱邪祈福的,但这肯定是借口。”
彤岫神脉押着跪在地上瑟缩不止的道士,又说:“他一开始来彤岫村并非情愿,是他祖祖辈辈的命令,从千年前他祖宗那一代开始,就要来这里故作弥彰,惹人惶恐,再以祈福除邪为由索取此处民众的信仰与怨恨。”
道士能作威作福是因为这里太偏僻,太封闭了。
村民从千年前开始就像是惹怒了神明,让他们从富裕的村落沦落成如今这般穷得快吃不起饭的模样。
他们不知道总是遭遇邪祟,惹来妖物是因为有人背后故意设计,只深信不疑有妖邪盯着他们村子。
可是请仙门驱邪很贵的,他们出不起钱请修士帮忙,就凑了点碎银,找了个能说会道的道士,以求心理安慰。
之前李老爷倒是自己出钱请人,为了治愈自己的独女。
但掌门简十初一看是彤岫村的事,事关神隐峰那位的来处,便私心将这一委托压到积了灰都不理会。
后来还是将夜不慎被设计而拿错了任务,才来此解决了这桩事。
按理说,已经清理了邪祟,恢复太平,这道士没理由继续招摇撞骗,但可笑就可笑在村民还是觉得有脏东西。
他们不信任李老爷的话,终日惶惶度日,其实更多的是心虚。
千年前的那桩事虽与他们无关,但他们祖宗做了那样的事,又险些遭遇那么恐怖的报复,惧怕已深入骨髓,流淌进血脉之中,轮回在后代骨血里,心虚与猜疑不安造就了这批惶惶不可终日的后代。
他们相信只要信奉神明,只要诅咒并怨恨妖邪,内心祈望就会化作无穷力量,镇压住妖魔邪祟。
他们眼中的妖魔邪祟也就是……骸骨之中残留的那点微弱魂灵。
道士恐惧地涕泪并下:“仙君饶命啊,我从未伤人性命,也不愿来此,但是老祖宗的命令不可违逆啊。”
云谏浑身散发出的威压并未消散,服下的灵丹压制着内府的躁郁。
但不代表这个状态一定是稳定的,灵力源源不断灌入掌心的骸骨中,试图修复那薄弱到几不可闻的残魂。
不想听那道士狡辩,不用那道士说,云谏都知道掌心的这枚骸骨经历了什么。
一千年来,村民对莫须有的妖邪怨念都在其中,对灵山十巫的信仰之力也不断加深了背后之人对这抹残魂的摧折。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才在这种恶毒的诅咒折磨下还固执地保留残魂不散呢?
云谏不知。
他只觉胸臆间气血翻涌,喉咙溢上一抹腥甜,耳边嗡然,眼前泛花。
既然在云谏离开彤岫村的那段日子精心设计了一出杀戮,一场弑神,那背后之人就不可能放过将夜的魂魄。
可将夜到底是醴泉,是天地灵物,没那么容易彻底摧残,魂魄撕裂后只残留了一抹在骸骨之中。
另一片逃逸出去。
避开围捕,短暂地飘荡到李家人面前,用他天生的预知能力为他人指点出路,又留下菩提仙草和那两幅画卷。
和那一句:“你要是忘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倒符合他的性子,可后面那一句却深深刺痛了云谏的心。
“算了,你爱忘就忘吧,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水……我们水才不跟你们鸟一般见识!”
他知道他会遗忘是吗?
不止一次,他每一次都在忘记他。
所以……将夜很失望吧?
而将夜呢?
他一个人带着沉甸甸的记忆,一个人独自回念。
直到真的撑不住了,交代完事情后,任由自己的不完整的魂魄被时空罅隙卷走,带到另一个没有云谏的世界中。
这一次,他也忘了他……
就像从未遇见过他的小破鸟。
缠绵病榻的孱弱病躯是因为灵魂的不完整,早夭后又回到这个世界又或许是天道的怜悯与垂青。
独留下寄宿于骸骨之中的残魂日日夜夜承受着折磨,承受着村民的怨恨,被信仰之力活生生镇压于此,反抗不得。
都快消散了……
强烈的恨意与痛苦,让云谏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崩溃了。
“那便让一切在此终结吧。”
倏然,炽白的烈焰在空中腾起。
那种炙亮的光芒几乎能刺瞎人眼,空中烧成一片灰白的烬,洋洋洒洒如落雪,如吹絮。
待到火光燃尽,彤岫神脉旁边哪儿还有跪着的人,只余一地落灰,风一吹就散了。
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冲破喉咙,连一点残骸都不曾留下。
门一阖,只余下腓腓和他的小青藤大眼瞪小眼。
彤岫神脉低声咕哝:“我爹他……就不多问问什么吗?比如背后指挥这道士的人是谁,比如当年的……那些事。”
腓腓拧眉摇头:“没必要了,主人他可能都想起来了,或者说……他不打算调查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该向谁讨债了。”
“但是……”腓腓又有些彷徨不安道:“我担心主人会发疯,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活将夜,如果顺利,将夜说不定能阻上一阻,若是……若是事与愿违,主人恐怕……”
腓腓不敢再猜下去,他觉得将夜要是没救了,他主人一定能掀了这个世界给将夜陪葬,再自戕随他而去。
他又不是没见过千年之前云谏那个疯样。
屋门紧阖,院子被布下重重叠叠的防御结界。
腓腓和彤岫神脉守在院内,等着里面的结果。
骸骨中遗留的那抹残魂太脆弱了,似是风一吹就能散,而且就算残魂成功地被引入将夜的身躯中,人也不一定能清醒过来。
体内的魂魄一次又一次被利刃击出裂纹,终于承受不住犹如镜面彻底破碎,若没聚魂灯,魂魄无法被黏合,他依旧活不过来。
但魂魄引入身躯后,又有云谏一刻不停地灌入灵力温养着,倒是能安稳很多,足以撑到与步凌尘汇合。
然而,当屋内传出利刃深戮血肉的声音时,腓腓耳尖一颤,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想要推门,却被门内喑哑闷忍的嗓音斥道:“别进来……都别进来!”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
下章醒来的小将夜要给他师尊一个大大的惊喜!也有可能是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