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213)
手指戮入眼眶的时候,是有多疼,是有多决绝才能不吭一声地让自己用了几千年的眼睛彻底离开眼眶。
“怎么会,没事呢?”
杏眸隔着水雾,踅摸着这张瓷白的面容,看他眼皮阖着,就像在闭目休憩一样,根本看不出失了双目,可那轻颤的纤长睫毛还坠着刺目的猩红血珠。
将夜俯身吻上他的眼,一点点舔舐干净眼睫上的血色,亲吻他流淌在脸颊上斑驳的红痕。
云谏沉默了很久,双臂环抱着将夜,将他脑袋摁在自己颈窝边。
刻意掩去那日双目刺痛的感受,只是带着事后慵懒磁缓的嗓音,故作轻松道:“已经不疼了,真的。你师尊又不是凡人,没了眼睛也不意味着彻底瞎了,不用双目视物,也可以用神识感知。”
明知是安慰他的话,将夜也不知该如何辩驳,他激动的反应又不能改变现状……
明明失去眼睛的是云谏,却反倒让云谏来安慰他。
将夜不愿如此。
他努力止住自己抽噎声,渐渐缓下呼吸,拥抱着这个拥抱着他的男人。
就在云谏以为自己哄好了小徒弟时,将夜忽然闷在他脖颈边开口说:“我知道你爱我的。”
“呃……”云谏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
“师尊,我知道你爱我,我不说气话气你了。”他说着说着,喉咙又哽噎沙哑起来:“我不气你了,我……我也很喜爱你,一直都……很喜爱。”
湿乎乎的泪水打在云谏耳侧,脖颈上的重瓣红梅都烫了起来。
将夜手臂撑在云谏身侧,湿润泛红的杏目直勾勾凝着云谏。
郑重地像是起誓。
“我不会离开你了,永远都在你身边,你没有眼,我就做你的眼睛,我会告诉你彤岫山的花草有多艳丽,会告诉你神隐峰的晚霞有多漂亮,会同你说夜湖上流淌的荷花灯有多好看……”
将夜说着,蓦然俯身,吻上他师尊的唇。
“我会一直是你的,是你的眼,不离开你了。”
将夜通红着眼,琥珀色的眸中映地全是云谏的模样,极深情。
“师尊……灯可以再熄一次。”
“呃……”这是唯一一次,在彼此都清醒的状态下,将夜主动,云谏没有理由拒绝。
所有的伤心和苦难,似乎都能在热烈的示爱中,燃成灰,烧成烬,唯独彼此真实的存在,能抚平一切的哀伤。
……
云谏平时看着温和,如今却是另一副面孔,将夜已经很累了,但这一次是他主动的,他也愿意去安慰他师尊。
因而一次「不要」都没喊出口,甚至在爱意浓深时,还央求着云谏。
魔域与修仙界交界处的天空一直是昏暗的,泛着浓深的红光,白天还稍微有点亮度,到了夜里就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将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过去了一天一夜。
小溪流原本水泽充沛,竟也有被榨干的一天。
他喉咙还有些哑,一醒来就被一杯甘露抵到唇边,他师尊托着他的后背,摸索着给他喂水。
“魔域没有水源,这是火凤从大泽边境衔来的。”
将夜乖顺地喝下了一整杯水,实在太渴了,嗓子都快冒烟了,明明没有怪罪他师尊,却还是忍不住含着委屈瞪了云谏一眼,但转瞬间又有些伤心。
要是这双漂亮的桃花眼还在,他一点眼神都不会漏出他师尊的视线。
他心思很好猜,都写在脸上。
可是现在……
云谏已穿戴整齐,双目覆了一条半透的白绡,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白绡之下的薄唇就更醒目了。
他微勾着唇角,抚了一下将夜的软发。
“不是说了吗?”
“什……什么?”
“我没了双眼却也不妨碍视物,只要修为还在,我就能靠神识看见你,你刚刚……是不是生我气了?”
“呃……”
“是不是……哪里还疼?”云谏下了床一副温润君子,清冷谪仙的模样,清冽的嗓音撩刮在耳侧,无比正经地同将夜说着狎昵暧昧的话:“昨夜,辛苦你了。”
将夜先是:“??”
然后:“!!”
最后:“……”
好在他在云谏面前脑子也没那么好使,脱口而出:“不辛苦,应该的,是您辛苦了!”
这次换云谏「……」了。
要不是他师尊早就不需要饮食了,将夜都想炖上一盅补汤,给他师尊好好食补一下。
“毕竟……累还是你累。”
“呃……”虽知云谏为了安慰他,表面上很不在意自己眼睛,但将夜还是好担忧地想要揭开那层覆目的白绡,去看看伤好了没,想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又或者是说抱着希望,期待着能不能治好。
毕竟是修仙世界,同他以前生活的现实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人都能腾云驾雾,连死了都可以复生。
那有没有可能,被剜去的双目其实也可以找到替代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云谏微震了片刻,虽然他不想打击将夜,但这个时候到底不该再扯谎了。
一个谎言落下,等被拆穿的时候只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何必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呢?
而且,依着将夜的性子,他要是说双目复明还有希望,将夜肯定是要冒险找这一线生机的。
云谏不希望将夜再涉险,他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地在自己身边。
云谏笑了笑,轻轻刮蹭了下将夜的鼻尖,又搂着人安抚道:“小徒儿是嫌弃你师尊盲了目,迫不及待要找个什么宝石珠子嵌进你师尊的眼里?”
将夜急了:“我没有!没有嫌弃!”
云谏轻笑,捉弄他:“那你是喜欢师尊这双眼睛,还是喜欢你师尊昨夜那么待你?”
自然不能说眼睛!
就算师尊不在意,也是伤处,不能揭他伤疤!
将夜脑子又不好使了,很上道地说:“自然是昨夜……”他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眉头一皱:“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说好的清冷师尊呢?说好的高岭之花呢?说好的柔弱不能自理呢?
力气一蛮起来,比农田里的牛还有干劲。
将夜最终还是没得机会掀开云谏眼前的白绡,云谏告诉他:“这双眼是我自己亲手弄瞎的,瞎地很彻底,那个时候,哪怕有一点点可以看见的可能性,我都没办法逃开幻术制造的虚妄。”
云谏知道将夜得知真相会难过,也不忍心伤他。
可他自己心底究竟有多偏执和病态,估计无人知晓。
他一边爱着他,想保护他,又一边警惕着,想要将小徒弟完全圈禁在身边,寸步不离,让他只能拥有他,只能依赖他。
他一边害怕将夜为他伤心难过,又一边希望将夜因愧疚而更爱他。
他想告诉他:“你看,师尊没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不会丢下师尊吧?你不会让我一个瞎了眼的人自己生活吧?”
又想对他说:“师尊不疼,眼睛没事的,别担心,别害怕。”
极度的矛盾之中,云谏还是释放了原本只会在床上流露的病态占有欲,在将夜反复又问他「疼不疼」时,他抱着将夜说:“嗯,疼。”
将夜的伤心又要溢出来时,云谏又握着他的手落在自己后背上。
“被你抓破的地方还疼着,还没上药呢。”
“呃……”将夜哑口无言:“你……你真的是……”
“嗯?什么?”
“呃……”
与此同时,钟离泽死后,腓腓身上被烙下的主奴契约解开了,他抱着那截青藤,忙不迭赶去云缈山。
而这座无人居住的农户小院中,篱笆竹门被推开,一身黑衣劲装,轻铠缠腕,背着一把看起来很破烂的重剑的青年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