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的千层套路(63)
卿舟雪先是沉默,而后诧异,“当真?”
“嗯。”萧鸿瞥了她一眼,“不过我听那帮老家伙说,这个人人不一样,不能强求。你该如何修出剑意,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一壶酒不够喝,却勾起了他的馋虫,一下子又如鸟投林地冲向山下。
卿舟雪并未注意萧鸿师兄何时已经不见了影子,她兀自思考着剑意这种虚幻的玩意,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还是太弱了一些。
虽不能强求,但她此刻也想不到旁的法子。卿舟雪定了定心,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快步朝外门的方向去。
许久未曾踏足此处,还是一副老样子,热热闹闹的。比起内门要多许多烟火气。
纳戒中剩的那点酒都给萧鸿师兄喝了。于是她在外门的集市上逛了一圈,成功寻到了酒肆,又提了一坛酒回来。
路过弟子居时,迎面却撞上了一位少女。她正抱着一个木盆,里头装着的是换洗衣物,由于身材瘦小,显得很是吃力。
她抬头看见卿舟雪,眼眸腾地一亮,一把将木盆放下,“仙长?”
卿舟雪停住脚步,看着她,有一点熟悉,但却不记得认识这样的人。
“仙长……我,我是余英!”她一下子握住她的衣袖,看起来有点激动。
余英。
卿舟雪咀嚼二字,脑中忽然闪过月灯节那日,师尊让她亲手抱回去的孩子,那小脸黑得像煤炭。
现如今她已经洗得干净,个儿长高了,又养得圆润了一些,透露出少女娇憨的味道。
“你好。”卿舟雪终于想起,于是朝她点点头,又严谨地纠正道,“你叫我师姐就好。”
“师姐。”她刚干完活回来,没太注意,发觉面前女子的洁白胜雪的衣袖上被她一摸,又粘上点灰色,不禁松开了手,着急想给她擦干净。
卿舟雪并没有在意,随手拍了拍,衣袖干净如初。既是师尊捡回来的孩子,她觉得理应关怀一下,便从纳戒中找了找。
这一方储物的小器物,成色好到一定程度,便可以保持食材不腐。譬如她后来才知道,
第一回 见云舒尘时,她喂给她的那几块洁白柔软的小糕点,竟是来自前朝的典藏。只是多出来了几块一模一样的,师尊觉得一套件不太整齐,便通通投喂了她。
月灯节下山那日,她买了许多小吃。师尊说内门弟子鲜少有功夫下山,既然碰上了好吃的,干脆一样买一些,统统带回去。
她从里头摸出来几块糖,放入那小姑娘的掌心,沉默片刻,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最终轻声道:“好好修道。”
余英愣住,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袭白衣远去。片刻后,她将手中的糖攥紧,放进兜里。又弯腰将木盆抬起来,吃力地向河边走去。
鹤衣峰上。
云舒尘今日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四处瞧瞧,并未看见那个或练剑或读书的徒儿。
兴许是缩到某个角落潜心修炼去了。
她穿过长廊,却无意间看见凉亭内斜斜靠着一个身影。
卿舟雪半靠在栏杆上,如白练一般的衣裳浸没在池水中,缭绕如云雾。她浑然不觉,半阖着眼,手中握了一个酒壶,醉醺醺地往自己嘴上对。
云舒尘慢慢走近她,将那只酒壶取下来,背在身后。
卿舟雪虽是醉了,依旧无甚醉态,一派面无表情,与平常相比并无二致。
只是拿起酒壶时,那总也对不准的手,让人瞧出异常。
方才被云舒尘夺了酒壶,她也不以为意,手指松松地握着栏杆。抬眼盯着云舒尘不动弹。
云舒尘勾着唇角,伸出一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还认得这是谁么?”
卿舟雪眯起眼睛,盯着那手晃了半天,自她眼中仿佛晃出了三只手。她看了半晌便觉得晕乎,闭上眼睛嗯了一声,“是你。”
这话答了,跟没答一样。
虽然不知道徒儿为何会突然饮酒,不过她一本正经醉糊涂了的模样,怎样瞧着都分外可爱。
她靠在栏杆上摇摇欲坠,衣袂已然飞了一半落在水中,云舒尘以灵力将她托起来,扶回亭内安然坐着,又顺便烘干了那点湿答答的半截衣料。
那姑娘垂下清雅的眉眼,盯着干透了的衣料,呢喃一声,“好厉害。”
她说得很轻,像一朵小云围着山峰绵软地绕,“师尊。”
云舒尘单指戳着她的面颊,微微笑着,低声问,“我当真是你师尊么?”
她一下子愣住,“不是吗。”
“不是。”女人柔声道,“叫声姊姊来听。”
卿舟雪盯她片刻,默然摇头。
“我娘只生了一个。”
她本是想着徒儿此刻这般清浅声气,唤这两个字定是十分温柔。
没成想到,卿舟雪偏生是厉害得很,在破坏气氛上颇得深厚功力。
云舒尘满腹期待凉得透骨,被冷水浇得遍体鳞伤,最后只得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幽幽道,“你可真会说话。”
不知为何,卿舟雪忽而觉得耳畔的温柔嗓音冷淡了许多。她又抬眼,逆光看向云舒尘的侧脸。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虚虚描摹着。
“师尊。”
卿舟雪的面颊终于是上了点色儿,就像夏风吹红了莲花的瓣尖。眉梢眼角堆着的清幽气化淡了许多。
如此,倒不像个未着烟火的小星君。
倒像个坠入红尘绵网,滚得一身艳色而清高不改的天上仙。
而云舒尘只是看着她,将这一切记在眼中,埋在心底,以手指攥破掌心的痛试图清醒,克制着不去染指。
最终她轻叹一声,“下次可不许这么喝酒了,起来,师尊扶你回房歇息。”
*
卿舟雪醒酒后,估摸是没醉出萧鸿师兄的风骨,因而挥剑还是挥剑,并没有多出什么来。
果然行不通。
这法门太偏,她本身抱的期望也不大,因此谈不上失落。只不过昨日似乎饮得过多了些,记忆都断了片。
昨日有瞧见师尊吗?
好像没有。
她不太放心地想,昨日应当是自己醉得狠了,便回房歇息了。
宿醉以后醒来,头竟还隐约作疼。卿舟雪不喜喝酒,勉强把自己灌醉以后,也未曾想过这般痛苦。她此后大概再不会来碰此物。
师兄靠不住,卿舟雪今日头疼得神情恹恹,不想习武,又不好浪掷光阴,只得拖着身子,坐在了师尊的书房之中。
因着有一个要修习剑道的小徒儿,云舒尘的藏书不知何时起,便多了许多与剑道有关的书籍。包括太初自入门至高深的所有剑谱,心法以及前人编撰的手记,皆是摆得整整齐齐。
如果是阿锦摆书,那只妖精不太识字,只会按书册的大小厚度,摆得整齐划一像砌砖。
卿舟雪的手指抚过书脊,这儿的剑谱是按成册的日子一一摆开的,倘若日期无法考证,便是按由浅显入幽微的顺序来——很显然是云舒尘收拾东西的习惯。
云舒尘无论置办什么,也都是一套一套的,鲜少买单件。若有了些孤本,费很大的劲儿也要自四海八荒寻来给它凑个完满。
她这一些小癖好,总是如此可爱。
想到此处,连头疼都轻缓了许多。卿舟雪扫了几部大部头也未曾寻到有关剑意的任何记录。她偶然取下一本《剑道修炼手札》,发觉这本是手抄书,一排一排的墨字工整端秀。
【吾于少时云游人间,见葱岭碧峰,江河湖海,万类霜天,千种道法,缘因自然。渡一尾扁舟,自西向东,于江上徐伴清风行。】
比起修炼,这里头记录的更多是游记,与人间风物。文辞精炼优美,与枯燥的经文相比全然不同。
【是夜,天清气朗,万籁俱寂。江面如盘,载星辉万千,浮光点点,美不胜收。吾于舟上舞剑,一时酣畅淋漓,竟不知身在何方。是时偶然悟得天地万法自然之道,剑意者,至虚至实,随心而动。】
文中也只提了一句,卿舟雪再读了几遍,依旧不知所云。
看上去,能领悟出这等玩意,貌似真的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