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的千层套路(141)
唐迦叶黑色繁丽的衣摆如蛇一般缓慢拖行着,直至她的身前停下来。
“还能被自己的妹妹欺负成这样。”她冷淡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言罢,她便不再看她,径直离去。
云舒尘躺在地上,亦无人来扶,她咳了一口血,总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脸上也疼,手腕处一片麻木,没有知觉。
待到人都走远。
当时唐无月再怎么欺负她,唐迦叶再如何冷嘲她,她勉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点自尊,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现在的天色暗了许多,曦光晦涩不明。她此刻动不了,又无人看得见,终于可以暗自舔舐伤痕。遂靠在冰冷的地砖上,泪痕一道道,哭得静默无声,沾深了一小片。
唐迦叶走了良久,本也是心烦意乱,出门散心。
她的修为较高,可听得很远。此刻,背后的风送来了那个小姑娘的轻声哽咽,像是在向上天祷告,抑或是说喃喃自语,“娘亲……”
“我真的……真的已经很用功了。”
唐迦叶顿住脚步,不知为何,她慢慢垂下眼睫。又想起了阿姊尚在时,笑着将在襁褓里的小丫头,忽然一下丢到她的怀里,炫耀地问她这孩子是不是漂亮得很。
当时唐迦叶虽有些不满她的仙家血脉,但远远谈不上恨之入骨,无奈地抱了一路。
只是可惜后来,物是人非。
她犹豫片刻,抬手以魔气幻化出一只黑色的鸦雀,吩咐道:“去寻祭司,让她把那丫头接回去疗伤。”
雀鸟拍了拍翅膀,飞向娲神祭坛。
只落下一片黑羽,握在她掌心。
第115章 前尘若执(下)云舒尘番外
“我说啊。”
祭司大人抬着小姑娘的下巴,有些心疼地看向她脸上的淤青和伤口,“唐无月那小屁孩,真是欠收拾得很。”
她的脸上贴了一层黏糊糊的伤药,祭司大人调出来的玩意味道总是有些奇怪。不过见效还不错,一敷上去,冰凉的感觉就覆过了那一层火辣。
“不过你也莫要太怨君上了。”祭司大人放下瓷碗,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不都是在跟你过不去,实则更多的还是在和流云仙宗过不去。”
“她们姊妹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的母亲死了,君上甚是难过,她本就是个偏执的性子,一日不能报仇于流云仙宗,一日便不得安生……其实你不知道吧?她以前是个开朗的人呢。”
“你和云芷烟太像了。”祭司大人打量着她,叹了口气,“不笑的时候,更像。她看着你估计很矛盾。”
“我的另一个母亲……真的杀了我的母上?”她仰起头,因为敷了药,嘴唇动得有些艰难。
“据我所知,”祭司大人顿了顿,她对上那孩子的眼,“那一日,流云仙宗设下诛魔大阵,她们俩在里头同归于尽。”
“好了。”祭司大人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都过去了,不要想了。”
云舒尘垂下眼睫。
她的血脉之中,仙道的气息和魔道的气息不断对冲,因而躯体内耗严重,天生孱弱。她的存在本身而言,更像是双亲犯下的错。
一个诅咒。
大祭司瞧她神色不对,连忙岔开了话题。转而对云舒尘讲起唐迦若——也就是她的母亲,当年是如何率着女希氏一族,收服魔域九重天,建立伽罗殿统管其他部族的往事。
大祭司几言几语的勾勒之中,能征善战,多智果敢的初代女君形象活灵活现。
云舒尘的记忆中留下过“她”的身影,时而是她编的发式,时而是她哼的歌谣,只是面容终究是记不清楚了。
隔着大祭司的低声叙述,她得以短暂地享受拥有“她”的感觉。因此这些故事,云舒尘一贯是爱听的。
“祭司大人,有个自称是郁离的小孩儿求见。”门口传来一声通报。
“嗯?”祭司大人打住了讲故事,她笑道,“是来找尘儿的罢。让她直接进来就是。”
门口现出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她的马尾高高扎起。
郁离显然是得知了什么风声,一路小跑着,急急忙忙地进来,她一见云舒尘的脸,顿时眉毛倒竖,看向祭司大人,“大人,这是谁干的?我这就去讨个公道。”
“慢着。”大祭司说,“你这弯刀都挎上了,莫不是去打架的?”
郁离闻言,又扭过身来,点了点头。她的半边颈脖上,有青绿色的雀鸟纹样,旁人一看便知,她是郁大将军家的后人。
早年唐迦若与郁离的母亲有知遇之恩,因而这两个小辈来往密切。虽说一个是少君,一个是将臣之女,但由于年纪还小,相处起来并无间隙。
“别去了。”祭司叹了口气,“是唐无月。君上已经罚过她,你还能去打她不成?”
郁离一愣,顿了顿,没话可说,只好坐在了云舒尘身旁。她问道,“你没事吧?”
云舒尘摇了摇头。
郁离的眼光一直从她半边敷药的脸瞧到被布包缠的手腕。然后紧盯着那手腕,“祭司大人,我想不通。前任女君还没去世多久,她们就敢这么对她?那以后还得——”
“不得妄议君上。”祭司打断她,瞥了一眼,“半点不懂规矩的小家伙。”
郁离哦了一声。她腰间还挎着个布袋,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低头在里面掏出一只小花猫来,举在云舒尘面前,笑道,“你看,我把它抓回来了。”
那只花猫肉嘟嘟的爪垫,正在上下晃悠,很是可爱。
彼时小云的目光瞬时亮了起来。
这只花猫是唐迦若从外边买来,逗云舒尘玩的。
堪称得上是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还能握在手里的回忆之一。
前几日莫名跑丢,她难过许久,今日竟然失而复得,可谓是幸运之至。
她用完好的那一只手拿过来,小心翼翼抱到怀里,摸着软软的猫毛,眸光微亮,“你是从哪里找的?”
*
“她怎么样了。”
“哦,因为修习的那些功法……她周身经络皆受伤颇重。君上,再这样下去,她绝对活不过几年的。”
大祭司挑眉看去,“敢问您到底有何深意?要大费周章地把自个累个半死,然后再是折磨死她么。”
“折磨?”唐迦叶转过身来,忽然笑了声,“兴许这词儿用得没错。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大祭司微妙地察觉到她的态度有所松动,心中微喜,却被极好地掩了下去。她再度试探道,“君上若是不想再折磨自己,也放过那孩子。索性废了她的君位?而后封一块领土,让她安生度过一辈子。”
唐迦叶没有说话,大祭司又劝,“她自己无法自保,您这样立她,活就像个靶子一样,平空惹人妒忌……那小家伙太可怜了。”
言罢她轻叹一声,抚上心口,“若是她母亲知晓她现在的模样,想必会心疼得要死。”
这话让唐迦叶的眼神动了动,她拢在长袖下的手指悄然收紧。
“不行。”
大祭司心底刚一凉,却听那执拗的女人说:“纵然她不继承此位,也不能再这般丢人现眼下去。”
“您终于肯松口,让她另择别道了?”她双眸一抬,竟是愣住。
“再说。”
唐迦叶摇了摇头。
她这几日想了很多,白日多思,晚上亦不安生,哪怕是冥想进入浅眠,总能模糊地梦到一些往事。
如祭司所言,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法子。
在尝试遍了几乎整个魔域的功法以后,唐迦叶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路实在走不通。
但纵然她再厌恶云舒尘,再不喜那个女人的影子——她,她终究是阿姊的孩子,还是唯一的遗脉。
唐迦若,她是女希氏一族的骄傲,亦是整个魔域九重天的骄傲。
哪怕只是为了她,唐迦叶也绝对不愿将她的女儿养成废人,就这么碌碌无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