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的千层套路(255)
但不管她做什么,总是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引导命运的红线,在两人手指头的尾端打了个死结。
生生纠缠着,至死方休。
轮回的次数多了,一次又一次。
有一世她尝试提前踩碎了阮明珠的凤凰蛋,师妹没有获得凤凰之火。
她以为阮明珠可以当个寻常弟子,安然度过一生。
结果决战之刻,突发意外,她还是没能拦得住师妹,她竟以肉身血战到了底,不出乎意料地陨落。
当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沾染了斑斑血迹,再次阖上时。
卿舟雪知道这一次又失败了,她在心底里考量着,不如下一次试试提前凑齐灵根,看这补天的进度是否能拉快。
她随手拿起星燧,这个念头只是在心中盘旋了一阵。
但是卿舟雪却想到了什么,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一时背脊发寒。
太上忘情淡漠如斯,冷酷无情。她当年所作所为,和自己如今的心态……太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对于身旁之人的逝去已经毫无感觉了。
卿舟雪也正是从此刻开始自我审视,她发现自己开始漠视人命,她为了改变世界线而改变,无情地操纵着自己一切可影响的人,甚至宰割着别人的命运——第一世的自己对于人命的逝去尚且心怀愧疚,而到如今……她见过同样的人身陨数次,亦见得张三死赵四生,一颗心已经趋于麻木。
手里的星燧织生出绵密的热意。
卿舟雪头一次觉得烫手。
她直直地盯着手中那一柄小小的神器,像是瞧见了令人恐惧的东西。
这真的是造物的恩赐么?
它给予人希望,而后给予人一次次绝望。
每一次都是以微小的损伤为价,卿舟雪自觉剑魂强悍,可以承受得起。
她大抵轮回了五百多次,雪色一点点自发尾蔓延,落到如今,一头俏丽的乌发已经全部白掉,如银丝般纯粹。
内部的老化和损伤,也在一点点侵蚀她。
而这些伤害,她亦无法自愈,因为是烙印在魂体之上的。
卿舟雪对此并不后悔。
而她早该明白的,星燧的代价远不止于此。它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淡化她对于周遭的情感,更像是一种磨损,最后让秉持者于执念之中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卿舟雪独立在此方世界,北源山上的大雪依旧凄迷,她看着白茫茫一番,空寂无声。
记忆中,她临别前的话语,在冷寂之中却异常清晰。
竟像是……响彻在耳旁。
“前尘已过,后篇新启……这话倒是不错。”
“人还是要往前看的。倘若总是执着用这种神器回到过去,找到失散的人与事物,反而会顾此失彼。”
“至少,我已经不再有这种执念了。”
茫茫大雪之中,卿舟雪蹙着眉,诧异地抚上了耳畔,像是有人在耳语。
这些话都是云舒尘身死的那一日与她谈起的,埋在不愿回忆的记忆深处。
卿舟雪抚着耳垂,又只听得见一阵风雪之声。那声音空灵而温柔,应当不存于世,大抵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她自嘲地轻笑,放下手来。
师尊是算到了如今的自己么?
云舒尘只是婉言相劝,大抵也是明白,凭着自家徒弟的性子,不来试一试,这执念肯定不能罢休。
卿舟雪垂下眼眸。
这一世,卿舟雪独自从北源山上走下去,她任由风雪一点点埋没掉自己。
星燧握在手中,如火炬一般被她高高举起。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横跨这五百多次轮回的执念,也应有个落款。
*
最后一次轮回时。
那时云舒尘已在她身旁歇下,正欲睡眠。
此刻主导的剑魂正巧困倦,卿舟雪得以出来透了口气。
“师尊。”
云舒尘慵懒地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轻柔地说:“怎么了。”
方才还困倦的卿舟雪一反常态,意外地精神。她转过身来,以目光描摹过女人的眉眼。
“你相信人有宿命么。”
云舒尘闭上眼睛,敷衍道:“你说有我便信。睡觉。”
“是有的罢。”
卿舟雪平静地看向她,像是长时间无人倾诉,终于悄悄将内心掀起一个角,此中竟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沧桑感。
她的语气成熟了许多。音色虽然一致,但是却能明显听出,此中的气质并非同一人。
年仅二十几的卿儿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云舒尘蹙了眉梢,抬眼看向她的脸。
卿舟雪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卿舟雪,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这个日夜陪伴在枕边的人换了一个芯子。
她顿时警觉起来,低声问道:“你是谁?”
卿舟雪放松了身体,她能察觉到云舒尘的灵力润物细无声地钻入了自己的经脉。似乎是想探查着什么。
“探查不出来的。”
“我的确是卿舟雪,可却不是那个卿舟雪。我自未来归回,轮转五百多次,企图改变一些事情。”
云舒尘的确在其中找不出问题来,她去碰了碰卿儿的额头,“……近日是不是给你留的课业多了点?”
“今夜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面前清艳出尘的女子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想了想,平静地说出了云舒尘自小到大的五百多年人生中许许多多的细节,包括她儿时被罚跪,是如何来的太初境。
皆一字不差。
这时的卿舟雪,不可能会知道这些。
云舒尘愣了一瞬,呼吸也安静起来,她无声地听她叙述着。
“你……”
那根手指抵上了云舒尘的唇。
“不止是以前的。”卿舟雪道:“我还知道很多以后的事。”
她说这话时却笑了一下,云舒尘却看得出她眼底并无笑意。反而是看透了世态炎凉般的沧桑。
卿舟雪涩声道:“卿舟雪会参加问仙大会,会扬名立万。如今天道式微,九州生灵还沉溺在最后的余晖之中。”
“她会修无情道,会忘了你的情。”
云舒尘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一些,被卿舟雪细微地察觉到。
“那还会重新记得么。”
卿舟雪端然瞧着她,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会的。但是那时便是你身死之日。”
“所以,”她默了片刻,“你是为了这个回来寻我?”
“你不要再靠近她。”卿舟雪语重心长道:“与其能同你长相厮守,她更希望你安然无虞。离那个节点仅只百年余,修道人寿与天长,剩的时间不多了。”
“嗯?”她想了很久很久,唇角却微微一弯。“你说我若是没了,她会永远记得我吗?”
那双眼眸自卿舟雪脸上深深浅浅地打量,而后又说:“看起来是了。为何要求地久天长,做一对人间百年眷侣就好。”
“倒也不能怪她。年轻人,总是想要身边人一个个永远陪伴左右。”云舒尘叹了口气,似是念起了久远的事:“我以前也一样的。”
卿舟雪眉梢微蹙,她的眼角润润的,但到底没有真正落下泪来。只是声音细听中带着哽咽,“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了。”
她拼命地记着她的模样,想着日后兴许再也不能看得见。
熟悉的九和香依旧徘徊在她的身旁,云舒尘看到她眼角的晶莹,有点无奈,抬起手去,将那些滚烫一点点拭去。
“别哭。”
她柔声安慰道:“你跨越这么多年时光回来寻的,到底也不算是她。”
“况且,我自知不是莽撞轻率的人。”
她一笑:“想必留了后路,不是么?”
兴许人的放弃,总要有个理由。
卿舟雪想起脑海中很多个云舒尘与很多个她的卿儿相拥的场面。
她的确知道,那都不是自己的,她只是一个过客。回首百年时光,真正喜爱她的那个人,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