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的千层套路(156)
一阵窸窣之声,像是有何物被翻了出来。
微明的光自她掌心亮起,顿时填满了整个幽闭之处。
那是一盏提灯,其中似乎并非凡火,而是压拢在一团的灵力,甚是耀眼。
云舒尘将提灯的手柄放在卿舟雪手里,眉梢微蹙:“大乘期的妖兽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是要与之拼命。就算是我在,也不一定能保你们二人全然无恙。”
“嗯,我会看着她的。”卿舟雪正色道,将小师妹又扯过来了点儿。
不知为何,云舒尘向她迈了一步,衣袖拢住了灯笼,在一瞬灯火几乎全灭,四周又陷入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卿舟雪感觉到她的唇擦过自己的耳侧,轻到近乎是气音:“你看好你自己就行。”
温热转瞬即逝。
而后她撤开了手,灵光又被催动,重新盈满室间。
卿舟雪回过神来,发觉云舒尘的身影飘渺,步伐虽是不快,但已经走出来几丈远。
她定了定心,将余英牵好,继续跟在师尊后面。越往里头走,一股子妖邪的气息愈发浓厚,带有一种浓郁的血煞之气。
并非所有的妖气都会如此血腥。只有以杀生为道,血肉为食的妖孽才会如此。
清霜剑此刻已经出了鞘,悬浮在卿舟雪的手侧,她随手一抬,便能抓握。
脚下忽然传来一声爆响,余英惊叫出声,卿舟雪将提灯放低了一看,师妹不甚踩死了一只小虫,浆液自其中渗出。
正在此时,走在前面的云舒尘忽然顿住,往后倒退了一步。
“怎么了?”
“把灯给我。”
卿舟雪将灯递了过去,在交接之时,她感觉师尊的手似乎有点凉,掌心似乎都出了层冷汗。
这是怎么了。
云舒尘捏住灯笼,将其取了下来,而后往前一掷,灯笼悬浮起来,缓缓向前飘去,顿时照亮了前方一大片。
在盘曲的洞穴之中,地上密密麻麻地长着甲虫,几乎铺满了地面,洞壁之侧,甚至还有很多倒悬在洞顶。
它们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沉睡。
云舒尘在看清了那群小东西长成什么缺德模样以后,一时胃疼。
她本是想扶着旁边的洞壁缓一缓,但又想起了什么,手还未挨上便像碰了火炭一般缩回来。
一层霜色蔓延洞壁,而后悄然无声地靠近了前方的路。
云舒尘回头看去,卿舟雪双指并拢,竖在胸前,清霜剑仍然悬浮在她手边,弥漫的寒气将温度降得很低。
“此虫系群居,在外门授课时说过,”卿舟雪冷静道:“遇寒则僵直不可动。师尊,我们完全可以踩着走过去。”
——“我们完全可以踩着走过去。”
——“……不可以。”
第127章
假如一只脚踩上去。
鲜嫩肥美的虫虫颤了一下那敏感躯体,而后紧张地缩紧背上的甲壳,自口器之中羞怯地吐出一丝浆液。
发出一声轻噗。
云舒尘不可遏制地想到此处,她只觉头皮发麻,又往后退了小半步。
卿舟雪终于察觉出了师尊的不对劲,她的目光从满地甲虫上离去,再撞见了云舒尘眼中的嫌恶之色。
这洞内空气稀薄,极为湿润,又没什么附着点,火烧怕是行不通。用水冲又不甚可控,万一几只飘去身上可怎生是好?
云舒尘纠结一番,却发现卿舟雪所说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她缓缓闭上眼,无可奈何地点了头,“那你冻厚实一些。”
卿舟雪打量师尊片刻,却收回了目光,不欲用方才的法子。
清霜剑被她握在手中,掂量了许久。
她丈量了一下洞壁的尺寸,于方寸之内,这一剑必须极为小心。
过轻会无法全然粉碎它们,过重则会导致洞穴坍塌。
寒气环绕于她握剑的腕骨,蓄力良久,对着虚空一刺。
大片的冰霜如死神降临一般,吞灭所有生机。
她所挥出的那道剑意,在极为狭窄的洞穴之中夹杂着碎冰切割着,速度极快,却甚有分寸,控制得极为精细。
云舒尘感觉到冷风呼啸了一瞬,她睁开眼时,卿舟雪已将剑收入鞘中,锵地一声合拢。
面前只剩一团一团的碎冰,几乎快要化为粉尘,哪里还有任何虫群的影子。
成功了。
卿舟雪松了口气。
云舒尘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她往前走了一步,碎成末了的冰屑之中隐约有一些浅红,再看不出任何虫躯。
而这洞壁上只留存了一些浅淡的划痕,几乎没有碎掉任何一块石头。
“刚刚用的是什么?”
云舒尘抚上干干净净的石壁。
“剑谱残篇之中的第一式。”
卿舟雪又顿了顿:“准确地说,我将其改了。因为此一招千山万径之中,剑意自周身荡开,易伤身边人。可只要压一压势头,便能自手中划出一道,碰到东西时才会从四面八方割开,就像师尊施法一样,能打得更远……”
她谈起剑道时的话并不少,眼底是微微亮起的。
云舒尘从以前便有意帮徒儿理清思路,总是会在闲暇时候问问她。
譬如这一剑为何要如此,有什么好处。虽然云舒尘不通剑道,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将卿舟雪问得哑口无言。
答不上来,那她便只能回去再悟,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于复盘之时,才能真正明白其中道理,而不是死板地重复前人留下来的老规矩。
年复一年,由于被云舒尘问得多了,卿舟雪总是习惯于和她讲剑道,无论是新学的,还是自己琢磨的。
她的徒弟虽然在感情上异常迟钝,但是在修行上总是思维活得很,也有可能是因为云舒尘教她之时,从来没有拘于定法。
她总是能莫名融会贯通很多东西,譬如自创的一些剑招上,甚至带着一点云舒尘施法时的影子。
卿舟雪是一块璞玉,云舒尘正将其雕琢成型,近几年愈发光华夺目了。
卿舟雪讲完这长篇大论后,心中微畅,但一眼瞥向这漆黑洞穴,又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不太适宜。
而云舒尘正看着她,师妹也眼巴巴地等着她说完,估计都已经不耐烦了。
她对上云舒尘的眼,轻咳一声:“不啰嗦了。”便转身以剑开路,向前走去。
啰嗦么?甚是可爱。
“说的很好。”云舒尘跟在她身后,笑了笑:“其实……”
其实有你这样的弟子,是我修行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真正为了别人而骄傲。
她留在心底里的话并没说出来,而是又往心深处压了压,留下一个鲜明的刻痕。
再往前走去,气味便愈发冲鼻。阴暗潮湿,似乎还捂着几百年都没有敞过气的霉味与腐臭。
方才那一盏浮灯被云舒尘掷出,此刻又被她收拢回来,放在前面照明。
这一堆密密麻麻的虫群,并无修为,可能只是刚刚出生的幼崽。连开胃小碟都算不上。
愈往里走,清霜剑的震鸣声愈大。
待到视线豁然开阔时,云舒尘的心也顿时开了一下,险些裂了道缝。
地上又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大群虫子,这里的个头皆有幼猫大小,蠢蠢欲动,似乎还生了翅膀。而虫群之间,一大只虫母赫然袒露在人眼前。
虫母上下两头细,唯有中间粗,白白胖胖的身躯,正横亘在整个洞府。它的腹部光滑水润,正在很有生命力地蠕动着,自尾部不断地产卵,而那些卵的孵化时间似乎很短,一旦出壳,便成了一堆不断蠕动的白胖幼虫。
兴许再羽化一段时间,就会变成那样伏地甲虫,或是眼前会飞的大甲虫。
那只大白虫子的口器上,正叼咬着半幅残破人躯,也不知是哪位探路的可怜人殒身于此。
云舒尘忍住胃底的翻腾,她又缓了半晌,才勉强动了动手指。
最终她忍不住自袖中扯出一布条,系在了自己的双目上,遮得死紧。而后握着卿儿的手,“待会你让余英站远一些,再是为我指向。”
卿舟雪叹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