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96)
“你找谁？”小孩儿最后没忍住问。
林在野听到声音，站直身体转了身，指了指铁锁问那个孩子：“这家之前住的许爷爷，他是搬走了吗？”
小孩儿又在水坑里跺了几脚，水坑里的泥点子往外溅出来：“你是找许爷爷吗？许爷爷早就死了。”
林在野脑子里嗡地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小孩儿的声音清脆，谈起死就是死，甚至都不明白死的含义，只是听大人说邻居家的许爷爷死了，他也只是在跟林在野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什么时候？”林在野声音哆嗦着，艰难地开口。
小孩儿还是扬着声音，铃铛一样回答他：“过完年没多久就死了，死了就是埋在地下了，你以后都找不着他了。”
林在野后背贴着门板，撑住往下滑的身体，他跟许如青最后的那两通电话，他晚上总容易梦到，许如青说的话，他自己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还记着呢。
他跟许如青说分手的时候，就是许爷爷快去世的时候，许如青说了两次让他去看看爷爷，他没去。
小孩儿还想说话，女人听到院门口的声音，赶紧出来把孩子抱回了屋，关门前还看了看站在门边雨伞下湿漉漉的身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她砰地一声关了门，随后从门缝里传出来女人训斥孩子“以后别跟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林在野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去的，站在路边拦了两辆出租车，司机看他浑身是水，一脚油门又开走了，最后一辆出租车司机后排车座上铺了一层隔水布，愿意拉他去火车站。
在火车上他吐了两次，一下火车，林在野身体顺着人群往前飘着，走路都在打摆子。
地下室的出租屋又小又潮，这已经是林在野换的第三个地方，一次比一次偏僻，这一次他住得久一点，没让肖泽楷那么快就找到。
肖泽俊死了之后，肖泽楷像疯了一样一直在找他麻烦。
每天除了打几份零工之外，他还得躲着肖泽楷。
地下室没有窗户能让他透气通风，林在野趴在蓄满了水的水池里，他不知道人能不能把自己淹死，但意识涣散之前，还是抬起了头。
小洗手台上贴着一个小圆镜子，里面的人双眼赤红，头上的水糊了一脸，胡子拉碴的模样，真像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怪不得那些人都怕他。
“啪”的一声响，林在野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不敢想那段时间许如青是怎么过的。
他骂自己，你怎么还有脸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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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野这一觉睡到天大亮，平时养成的生物钟今天没用，睁开眼的瞬间才从梦里抽离出来。
窗帘拉得很严实，卧室里还是黑的，林在野感觉到这一整夜搭在腰上的重量没了，手往身后一摸，空的，扭头去看，许如青不在床上。
林在野坐起来靠着床头发了会儿呆，最后清醒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疼，但是火辣辣地热。
林在野洗漱完下楼，许如青刚做好早餐，正端着盛着煎蛋的盘子从厨房里出来，看他下楼，叫他快下去吃饭。
不是林在野的错觉，刚刚许如青看他的那一眼，跟之前不太一样。
很……轻柔，好像棉花一样，听在耳朵里软软的。
两个人剑拔弩张了那么久，许如青对他一惯都是冷漠，整个人光是站在那，就跟个寒冬腊月里的三尺冰一样。
现在他这样，林在野反而很不习惯，站在楼梯台阶上没往下走。
“怎么不下来？”许如青站在餐桌边，看着他。
依旧是很软的一声，林在野吸了口气，反倒成了受惊的小猫儿，浑身的毛立马四下炸开，眉毛使劲儿拧着，回望着许如青，直到许如青不再看他，林在野才继续往下走。
餐桌上摆着两种早餐，有一杯黑咖啡，林在野自动坐在对面，他前面有一碗小馄饨跟两个水煮蛋，旁边还有一杯热好的牛奶。
“我不喝牛奶，”林在野把牛奶杯子往旁边推了推，“我吃馄饨就行了，都是汤汤水水的，吃不下。”
许如青自己喝的是一杯黑咖啡，看他不喝，把牛奶杯端过去自己喝了，没说什么。
那之后，许如青晚上有时间就去接林在野下班，然后直接把他带回自己那，要是没时间去接他，晚上下了班就去林在野那边，也不回去，自动留宿。
林漫跟其他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家里的阿姨没两天就摸透了两个人的口味习惯，知道许如青挑食，做的菜也都是合他们口味的。
两个人几乎算是天天都在一起，谁都没再提过什么周五不周五的事儿。
林在野连续加了两个礼拜的班，晚上又被许如青接了回去，还是在车上睡着的。
为了解乏，晚上在浴缸里泡了个澡，时间一长手指都泡皱了，指腹上的褶皱发白。
洗完澡出来，床头又放了一杯温好的牛奶，这段时间许如青天天逼着他喝牛奶。
林在野不爱喝牛奶，他一直觉得牛奶是小孩儿喝的玩意儿，而且晚上睡前喝，半夜肯定会起来上厕所，他把牛奶往旁边推了推。
“我不爱喝这个，而且我刷过牙了。”
“牛奶安神，”许如青又把牛奶给他放了回去，“喝完再去刷一遍，然后再睡觉。”
“不想喝，”平时如果许如青把牛奶端过来，林在野嫌推来推去的麻烦，很痛快就接过杯子喝光，但他今天不想喝，一口都不想动，“你喝吧。”
“你最近这几天晚上总是说梦话，牛奶能助眠。”
林在野正在给陶小淘发消息，听到这句，手指头戳在屏幕上，沉默了两秒钟，眼皮微微抬了下：“我都说什么梦话了？”
“你想知道你说什么了吗？”许如青把牛奶递到他眼前，“你把牛奶喝了，我就告诉你。”
这回林在野没再拖沓，端起杯子仰头就干，许如青一直看着林在野的喉结，咽牛奶的时候一直上下滚动着，最后一口喝得太快，牛奶顺着林在野嘴角淌下来，林在野还没抬手，许如青伸出手指替他擦了。
林在野喝完，舔了舔嘴角：“所以我晚上做梦都说什么了？”
许如青接过空的牛奶杯：“你说你后悔了。”
“是我说的？”林在野追问。
“是你说的。”许如青拿着空杯往外走，“过几天爷爷忌日，你跟我一起去扫墓。”
许如青说完就出了房门，林在野盯着空空的门口，眼睛一热，掀开被子下了床，准备再去刷一遍牙。
林在野一直都知道许爷爷的忌日，第一年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跟许如青一起去扫墓，扫墓的东西他都已经提前买好了。
许如青当时正准备倒水喝，手里杯子直接摔在他脚边，玻璃碴崩起来划破了他的手腕，一行血珠顺着手心跟指缝往下滴在地板上。
许如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手腕，说了一句不许他去，林在野后来的那两年不敢再提。
林在野刷完牙，吐掉嘴里的泡沫，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擦掉嘴角的水珠。
这次能去看爷爷了。
第70章 公子哥儿……
许如青跟林在野平时中午都各自在公司里，很少一起吃午饭，但是他们现在还多了一层商务合作关系，工作时间需要见面也很正常，偶尔会约着一起吃个工作午餐。
谈不谈工作不知道，但肯定会谈点儿别的，今天他们在聊晚上要去的酒会问题。
林在野自打上位之后，三天两头收到各种宴会的邀请，商务的，私人的，派对，酒会……都是他不熟悉的人，不想去的他都推了，但是有一些不得不去的商务活动，他还是得去参加。
之前的两次他都是跟助理一起，这次许如青也收到了邀请，许如青自然是准备跟他一起去，所以早早就把给林在野准备的那身西装送了过来。
林在野自己准备了衣服，但还是接了许如青的那一套。
以前他们在外面从来不同框，主要也没那个机会，许如青出了那个出租屋的门，就是另外一副陌生人的脸孔，林在野也不往上凑那个热闹，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在与世隔绝只有许如青允许下的“周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