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56)
林在野理了理还很脏的羽绒服站起来,开口说话好像舌头还在疼呢:“周律师,麻烦您带路。”
第41章 他休想
(—更)
车窗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雪花,林在野抱着胳膊坐在副驾,一直偏头看着外面,开车的周律师还在找话。
“杨先生没孩子,杨夫人去世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这些年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公司上了,中间几次严重危机,最后都化解了,现在我们公司的规模已经能跟许氏抗衡。”
“说起来,我们跟许氏一直都是竞争对手,杨先生跟许昌平之前在竞争一块地皮的时候还有些过节。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林在野听他提到许如青家的事,终于动了动酸疼的脖子,他其实并不太清楚许如青家里企业的规模到底如何,但他平时还是能从财经新闻里了解一二,知道许如青家里的产业涉及地产、餐饮、酒店、娱乐、金融各个领域,光看那一长串的后缀,就知道规模一定不小。
“对了,说起来许氏前段时间陷入金融危机,许昌平被带走调查,不过后来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到现在还躺在家里休养呢,现在是他儿子,也就是林先生您的……男朋友在掌管许氏……”
林在野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想反驳,但又实在是不想开口说话,最后什么都没说。
周邵功看出林在野脸上悻悻的表情,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杨先生待会儿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
“杨先生没孩子,他是从生病之后才知道你的存在的,”周律师又说,“从那之后就一直在找你。”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林在野终于是反问了一句,嗓音粗糙低哑,听起来很疲惫。
周邵功也不知道原因,摇摇头说:“这是杨先生的私事,我并不清楚这一点。”
这个问题是林在野到了医院,杨景辉主动给他解答。
杨景辉手里攥着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信封已经起了毛边儿,他把信塞进林在野手里。
“你妈妈,三十年前给我写过一封信,只不过那封信没到我手上,被我父母,也就是你爷爷奶奶给藏起来了,我在医院被诊断出癌症之后,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无意间在相册里发现了这封信,我才知道当年你妈妈已经有了你。”
杨景辉耳朵枯黄,面色灰败毫无光泽,嘴唇干裂的像是晒了很久太阳之后皲裂的大地,那双眼很浑浊,泛着不剩多少生机的灰调。
林在野甚至都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看见,只是说话的时候不停眨着,眼角也越来越湿润。
-
-
雪越来越大,许如青还在酒桌上,孙柏学已经帮他挡了不少酒,但他还是喝了不少,今晚贵宾席上的人是好不容易才约到的,一直在跟他们打太极,只说喝酒,暂时不聊其他的。
许如青太想拿到合作机会了,只能不要命地陪着他喝,明知道对方到了最后都有故意捉弄他的意思,孙柏学也几次在桌子底下拉他手腕,提醒他不能再喝了,也没必要了。
酒局结束,许如青安排车送人回家,自己去卫生间里吐了三次。
“我说你这是何必呢,”孙柏学也吐了一次,拍着许如青肩膀,“柯德胜那个瘪犊子,一看就是吊你胃口呢,他就不打算出手合作。”
许如青漱完口,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拍,冰水刺激着他的敏感神经,刚刚酒喝了太多,舌头有些发麻,说话都不太清楚了。
“银行现在不给贷款,现在能约的出来的,就那么几个,我只能尽量试试,明晚还约了孙聪健,我再试试。”
孙柏学吆喝着提醒他:“孙聪健当年跟你爸爸可没少抢生意,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明天你可不能再这么喝了,我多叫几个人陪着你,小心把身体喝坏。”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许如青喘着粗气说,“现在他们都忌惮我爸还会被人查,所以不太敢出手而已,其实我给的条件,他们都是心动的,不然也不会答应我出来,所以我明晚一定会再试一试。”
许如青后背贴着洗手台沿,也不管上面的水都把他衣服弄湿了,手指捏着酸胀的太阳穴,身体四肢已经不受控制,整个人像是躺在水里,想抓住什么漂浮物都难,手指在上下浮动的水里胡乱划着。
孙柏学眼看他要摔下去,赶紧上去扶了一把,直接在楼上给他开了间房。他又怕许如青半夜会吐把自己呛到,没敢走,房间是标间,两个人一人睡一张床。
许如青勉强撑着身体洗了个澡,又吐了一次,倒在床上几乎是一瞬间就昏睡了过去,孙柏学叹气声就没断过。
后半夜许如青是渴醒的,嗓子又辣又疼,喝了冰箱里两瓶冰水,人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儿,在酒桌上调成静音的手机上多了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医院院长打给他的,他给林漫安排的护工也打了两个。
这么晚了,这么多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林漫在医院里出事了?可林在野没给他打电话。
雪太大,有的路段已经封了,地面很滑不好走,代驾开车很慢,许如青一直开着后车窗,风夹着雪花往脸上跟脖子里吹,酒彻底醒了。
只是坐在他旁边抱着胳膊打着哈欠,缩着脖子昏昏欲睡的孙柏学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我如果知道你是半夜出去找林在野的,我死活都得把你绑床头上,绑你个三天三夜,绝对不让你出来。”
半个小时的车程,最后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许如青一进门,院长就跑上来迎他:“许先生您来了,林漫已经转院了。”
“谁给他转的,谁同意的?你们有问过我吗?”许如青脸黑得跟锅底炭一样,喝过酒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像头发怒的豹子。
“是林先生给林漫转的。”院长低着头。
许如青晚上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就被点着了,眼睛更红了:“谁同意他转的?”
“我们给您打了很多电话,您都没接,”院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林先生作为家属,他是有资格给病人办转院的,我们努力劝过了,但没有用。”
许如青不死心,蹬蹬蹬跑到楼上看了一眼,林漫的病房果然已经空了,护工也不在。
“他们转去哪里了?”
“这,我……”院长头越来越低,尾音都在发颤,“我问过了,林先生只说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他把医药费都结清了,至于转去哪儿,他没说。”
“你说什么,”许如青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医药费都结清了?”
“是的,这三年的一次性都结清了。”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许如青知道林在野的工资,他就算再怎么拼命的拉业务拿提成,再怎么省吃俭用,再怎么节约,他的钱都不够。
许如青生了锈的大脑想不出来原因,只有一个裂开的事实一直在头顶盘旋,林在野这是想彻底跟他断了。
他休想!
(二更)
那头林在野已经把林漫安排到了新的医院,权威专家也已经组织了一场会诊,跟他确定了后续的治疗方案。
外面的雪太大了,那晚林在野没走,直接住在病房里的陪护床上,一整夜都在浑浑噩噩做着梦。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梦里又过了一遍。
许如青跟他约定的时间是晚上8点,下午4点他就冒雨去了芳草园7栋A,那是闹市区里的高档别墅,闹中取静隐于市。
四层的独栋别墅占地面积并不小,雨雾蒙在上面,但依旧挡不住那朦胧间透出来的沉静跟豪华。
大门紧闭,里面的窗户都是黑的,他摁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别墅里没有人。
那次的大雨酝酿了很多天,下雨之前就一直闷着,只要一出门热气就往身上糊,汗哒哒的很不舒服,头天夜里终于下雨了,但真正开始下了之后就没完没了没停过。
雨一阵大一阵小,他从四点一直等到八点,许如青还是没回来。他几次掏手机看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给许如青打了几通电话,那头一直是关机状态,最后他自己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