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31)
公寓是一梯一户,林在野又对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确定没错才摁了门铃,但他摁了三分钟都没人应,许如青不在。
许如青的手机也打不通,林在野只知道他家老宅跟这个公寓的位置,虽然知道他在本市有不少房子,但都不知道地址,这栋公寓离他公司最近,他还以为他会在。
林在野傻傻地站在走廊上,半天之后掏出一根烟点着,这是他第一次来找许如青,眼睛被烟迷了下,恍恍惚惚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他出门前到底在想什么。
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林在野刚刚出门时候的那点儿冲动跟想象已经消耗完了,骂了自己一句“有病”,转身往楼梯口走,准备回家好好睡觉。
刚走出小区大门,顺着马路边走了几步,林在野远远就看见许如青的车了。
林在野冲着许如青招了招手,许如青看见林在野了,把车慢慢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今天晚上没星星没月亮,路灯暗淡,黑暗把许如青的大半张脸都吞了进去,林在野弯了下腰,顺着车窗往里看,也只看见了许如青硬朗的下颚线。
“你怎么来了?”许如青声音逆着风,尾音抖了抖。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今天周五,”林在野说,他把装着啤酒的塑料袋往上提了提,“我想请你喝酒。”
一句话干巴巴的,他说完以为按照许如青的性格会啰嗦一句,说他胃不好不能喝酒,大晚上的不睡觉瞎跑什么,然后又喊一嗓子赶紧上车。
上车倒是说了,许如青声音很轻,不是喊出来的。
林在野打开车门,拎着啤酒坐上副驾,刚刚那些他自己想出来的问题,被一股甜腻的香味打断了,他抬手在鼻尖上摸了摸。
“你车里放香水了?”林在野吸了吸鼻子。
许如青没说话,也没关车窗,外面的风很快把车里的香水味吹散了,他握着方向盘开进地下车库:“刚刚送了个朋友。”
“怪不得,闻着甜腻腻的。”
林在野手指又在鼻尖下挠了挠,他闻不太惯这个香味,往车门边靠了靠,对着从窗户吹进来的冷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冲淡了鼻子里的味道之后才觉得没那么腻人了。
“工作还忙?”
“加班,”许如青答,“公司里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你爸呢?”
“在家。”
“那就好。”
许如青停好车,林在野心里那些被打断的冲动跟想象又一次蹦出来,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他们会喝酒,上床,接吻,跟之前的每个周五一样。
事实上流程跟他想的的确一样,他跟许如青一人喝光了一罐啤酒,一罐啤酒不算什么,但都有点儿醉。
虽然进冬了,许如青的掌心却比平时都热,指尖掐上来的力道快把他捏碎了。
做爱对他们来说很平常,好像周五就该如此,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舌尖勾着,啤酒特有的涩感顺着喉咙往身体里溢,许如青眼睛很红,林在野的视线扯着他的眼睛。
就在许如青的手要脱林在野衣服的时候,林在野用力推开了许如青,撑着胳膊坐起来,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等等,你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再去洗个澡,你身上的味道还有点儿腻,闻着怪上头的。”
许如青迅速从林在野身上下来,穿着衣服进了浴室,很快就有水流声传出来。
林在野躺在床上,头顶那个吊灯外轮廓是纯黑线条,里面的光却是极白又刺眼,极端对比下冲击出来的颜色让他觉得很压抑,喘不过来气。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踏进许如青的地盘,他以前一直觉得,只要把自己藏在出租屋里,那就是在跟许如青划着界限。
他应该老老实实躺在自己该待的地方,那样才安全。
现在过界了,不安全了。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林在野放空着自己听着,心里描摹着水从许如青头顶往下淌的路线,深刻的鼻梁跟下巴,仰着的脖子跟凸起的喉结,宽肩窄腰,有力又长的腿。
他没穿拖鞋,水珠会砸在他脚趾上,再弹回白色的地板瓷砖上。
想着想着,林在野好像已经闻到了许如青身上都是水气的味道,在车里沾上的香水味早就已经冲干净了。
现在的许如青,应该很像春天里第一场雨后山林深处的落叶松,刚长出一层很淡的青绿色。
林在野翻身下了床,打开浴室门赤着脚走进去,他视线低着,正好看见了水珠砸回地板上,刚刚他只想错了一样,浴室的瓷砖不是白色的,而是深灰色,许如青站在一片深灰色里。
林在野继续往里走,一件件脱了身上的衣服,最后什么都不剩,水流下的两个人影很快在雾气里缠在一起。
“我要带着我姐出去一年吗?”
“或者更久?”
“你能确定多久吗?”
“那你那?”
林在野问了不少问题,周围的灰色包围越缩越小,成了最有效的催情剂,用力挤压着他们。
那是另外一片空间,不跟现实接轨,许如青没回答,只有碰撞跟破碎,是当下空间里特有的声音。
第24章 许如青应该又去相亲了吧
林在野第二天早上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是微信视频,许如青打给他的。
他在看清屏幕上名字之后先在身侧摸了一把,他身侧的床单是空的,揉了揉眼摁了接通按钮。
许如青那张冷峻的脸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凑得很近,睫毛一根一根地看得很清楚,接通之后他才慢慢往后挪远了一点,露出穿着正装的上半身,虽然不是全身,但依旧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颀长高挑。
镜头中心是许如青蓝色领带上的隐隐暗纹,西装外套领口偏下的位置,还有一枚嵌着蓝宝石的领带夹,随着他调整的坐姿,领带夹上的蓝宝石左左右右闪着光。
这身衣服很正式,林在野猜测他应该是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许如青的那张脸被手机屏幕禁锢着,林在野还是有些恍惚,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扭头扫了一圈儿。
确定不是他的出租屋,头顶的吊灯轮廓还是生冷的黑色线条,他身上什么都没穿,被子只搭在他胸口,浑身酸麻,腰一动就疼,要断了似的。
昨晚的画面,一张张跟幻灯片一样,快速在他脑子里飘了一遍,他赤条条地走进浴室,许如青潮滑又热的后背,浇在他身上忽冷忽热的水,身体被迫正面贴着墙上冰凉的灰色瓷砖。
他好像看见了一只飞鸟,绕着浴室里白色的水雾,又结了一张密网笼着他跟许如青。
后来从浴室到卧室,进的就是他现在睡的房间。
林在野定定地看了眼窗户,窗帘没拉严实,外面是阴天,乌蒙蒙的不太亮堂。
但稍微一点光就能把玻璃窗上的指印映得很清楚,指印从高往低不断收紧,下滑的路径很顿,还有几圈儿旋转,但指痕到了玻璃中间突然就断了。
因为许如青从身后抓住了他两个手腕,他撑在玻璃窗上的手猛地被拽走,指尖没有支撑力,整个身体空空的什么都抓不住,乱晃的时候在许如青腰上抓了一把。
他当时还听见许如青贴着他耳边倒吸了一口气,应该是疼的。
那是林在野最后能想得起来的画面。
只是,好像上一秒还站在他身后,拽着他胳膊往前冲撞的人,现在隔着手机屏幕,绞着眉头在看他。
许如青身上黏湿的汗已经被禁欲又压迫感十足的西装包起来了,连带着昨晚的无边欲望一起,包在里面一丝不漏,高高地束着。
林在野现在就够不着了。
林在野还没从这种差距里缓过神,屏幕里传出许如青偏冷的声音。
“我在公司开会,待会儿柳叔会过去给你送饭,你听到门铃给开下门。”
“好。”林在野吞了口口水。
“我今天加班,晚上会很晚才回去。”
“好。”
“对了……”
许如青顿了下,眼睛不再对着屏幕里眼神缥缈的林在野跟他潮红的脸,把手机屏幕朝上,放在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