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107)

　　后来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用多看，许如青只要站在那里，他就能看见。
　　林在野稳稳把着方向盘，慢慢往前开，最后停在学校附近一处高档小区门口。
　　下车的时候林在野手里攥着一把钥匙，许如青也知道了林在野想带他去哪里。
　　林在野用攥着钥匙的手，又去攥许如青，钥匙从林在野手心到了许如青手心。
　　两个人站在公寓门口，开门，走进去，开灯。
　　“租这套公寓的时候，我没犹豫，你也知道的，我以前很抠门儿，出租屋都捡便宜的租，平时除了抽几根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除非特殊情况，有钱就攒着，从来不动。”
　　林在野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下了班，在街边随便吃了碗牛肉面，不想挤公车，不想那么早回那个冷冰冰的出租屋。
　　街上人多，街上热闹，街上都是五颜六色的光，听着汽车喇叭声，至少感觉不那么孤独。
　　他走着走着就到了许如青的学校，同样想起了那个大雪天的晚上，还记得那晚北风吹在他身上的冷，最后等他回过神儿，他已经站在公寓楼下，仰着头。
　　公寓门大敞着，门上的密码锁已经换成了钥匙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送人，一对情侣往外走，两个人讨论着什么，说房子装修跟采光都太好了，就是离他们上班的地方有些远，太可惜了。
　　林在野往旁边让了让路，那对情侣越过他去坐电梯，林在野还站在楼道上，男人关门前看看他，又问他是不是来看房子。
　　林在野先是愣了愣，迟钝的视线顺着男人身侧的缝隙往里看，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说是来看房子的。
　　那天晚上林在野签了租房合同，破天荒地花了在当时对他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林在野租下了那套公寓，手里攥着钥匙，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躺了很久，一回去就在小区门口碰到了许如青，许如青气冲冲的，问他这么晚了去了哪里。
　　林在野手里还捏着钥匙，因为太用力，那把钥匙在他手心里压出了钥匙痕，很痒。
　　林在野随口扯了一句说去医院看他姐了，也不管许如青信不信。
　　公寓里很干净，许如青看到了被林在野拿走的那些画。
　　他以为林在野都烧了，扔了，撕了，总之应该不会留着，现在一幅都不少，在地板上依次排开，斜靠着墙，上面还铺了一层半透明的防尘薄膜。
　　餐桌上放着一把备用钥匙，花瓶里的是一大捧干花，深空蓝的桔梗花。
　　林在野直接进了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许如青只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是什么，那是戒指盒。
　　许如青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林在野的心跳。
　　两人站在窗边，接了一个很长时间的吻，不带情/欲，只是想把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他们站在窗边，能看见很远的地方，城市尽头的轮廓跟夜色融化在一起。
　　“遇见你之前，我以前的生活很没劲，一片死气沉沉，整天虚张声势地往下过，然后麻木地等明天，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死。”
　　林在野打开戒指盒，捏起其中一个，套上许如青的手指。
　　“后来把你从河里捞上来，那一刻身体里的膨胀感是满的，再后来，我发现老天终于在我生活的漩涡里开了一个窗口，我能顺着窗口看见月亮。”
　　许如青捏起另一枚，也给林在野戴上。
　　两个人十指紧扣，手指上的戒指碰在一起，让林在野想起了电影里荒草地上的马蹄飞扬，迎着坠落的日暮。
　　戒指盒里面还压着一张卡片，是林在野那年写的，他说了一句“算了吧”，所以想拿这个去认个错，他想和好，然后跟许如青一起等明天。
　　许如青拖着林在野的下巴，鼻尖一下下碰着他的脸，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又闭着眼吻他，额头，眼睛，鼻子，嘴唇，下巴……最后张开嘴叼着他的脖子。
　　他的另一个手心还拖着沉甸甸的戒指盒，最后拿出里面的卡片翻过来。
　　林在野的字不算太好看，但很认真，一笔一画很像是用刀尖刻上去的。
　　“你读给我听。”许如青的声音带着蛊惑力，还涂满了蜜糖。
　　林在野捏着卡片一角，慢慢开口。
　　“如青，我想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我想要新世界，有你的新世界。”
　　“你说如花在野，灿烂热烈。”
　　“以后我们一起往前走，年年岁岁，别回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