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53)
许如青听到“姘头”两个字的时候脸都黑了,他听得出林在野是在讽刺,眼睛瞪着林在野那张嘻嘻哈哈没个正型的模样,好像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脸拉那么长,”林在野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又闭着眼品了半天,“该说不说,你公司里这个茶是真不错。”
“喜欢喝走的时候拎两盒回去。”
“不了不了,”林在野笑笑,慢慢睁开眼,眼角跟嘴角都弯弯的,含着不明不白的笑,“许总留着自己喝。”
“你怎么突然来了?”许如青坐在林在野身侧,胳膊碰着林在野的手臂,哪怕隔着厚厚的棉服,他也感觉到了林在野身体是瞬间紧绷起来的,像是在抗拒他。
“怎么了?”许如青换了个姿势。
林在野往旁边挪了挪:“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的。”
“什么事?”
“周六的机票你退了吧,我跟我姐不去了。”
“你说什么?”许如青扬声问。
林在野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认真:“我说,我姐的事,以后就不麻烦你了,这几年的钱,我过两天打你账上。”
林在野说完又抿了口茶,含在嘴里没咽下去,莹润清香的味道很饱满,含着含着就顺着喉咙流下去了。
剩下的小半杯他仰头一口闷了,他确实很喜欢这个茶,刚刚来的路上冻得手都快僵了,大冬天喝下两杯,整个胃都是暖洋洋的,很舒服。
喝完茶,林在野站起来往外走。
“林在野,你又在闹什么?”许如青也站了起来,气得摸了摸脖子,他平时很纵容林在野身上的糙野性子,但这事不是玩笑。
他压着怒气说:“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医生也在等着,你不想你姐姐好了吗?”
林在野站住脚,背对着许如青,抿紧的唇瓣动了动。
有那么一刻,林在野担心自己的喉咙是不是会跟梦里一样发不出声音来,好在没有,嗓音除了有些沙感之外,吐字很清晰。
“我想我姐能醒,我想她能快点好起来,我就是太想了。”
许如青并没接收到林在野突然间的反常,林在野经常如此,对着他发疯发狠,天天张着一嘴獠牙,逮到缝隙就对着他咬一口,昨晚他后背被挠得不轻,脖子也被咬了好几口,今天只能穿着高领衣服来上班。
而且他心里十分清楚,林在野有多在意林漫,有这么一个机会给他姐治病,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林在野愿意为林漫做任何事,所以并没有深想。
等到林在野走到门边,手握上门把手时,许如青紧追了一句:“待会儿我还有个会要开,晚上下班了去你那边吃饭,我们再谈。”
这是许如青这几年示弱时惯用的方式,他知道林在野会等他,会把家里收拾干净,会把干净床单换好,还会洗个澡。
林在野压着的睫毛颤了颤,咬着牙转了身,刚刚他眼睛里跟嘴角的那抹笑早就不见踪影了,浓亮的眼睛没了神采,只有红血丝透出来的浑浊跟无力感,他就那么望着许如青:“你别逼我。”
第39章 结,束,了
关门声震得许如青呼吸都断开了,一口气一直憋到听不到外面林在野的脚步声了才重新接上,继续跳一下,证明自己还活着。
刚刚门缝外林在野的背影好像压着厚厚的风雪,羽绒服宽松又长,林在野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显得他很瘦。
许如青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瘦了,昨晚摸着他的肋骨都在硌手。
林在野离开前依旧说着狠话,最后看他那一眼——
晦涩,隐忍,难过,还有终于能有个了结了的,无奈的空旷感,让许如青没由来地生出一股什么都不能掌握的慌乱。
许如青心脏一紧,好像有一双尖锐的手指用力攥了一下,指甲掐进血肉里搅着。
这三年,林在野嘴上无数次说过要跟他清账分家,每次咋咋唬唬连蹦带跳吆喝半天,但他也只用一招就能制服他。
那就是林漫。
只要提到林漫,林在野就会瞬间收起身上扎人的刺,变得温顺听话,竖起来的毛会塌软下去。
这次也不会有太大意外,许如青心想,回家后再顺毛捋几下,林在野还是会变乖。
许如青站在窗边,想看看林在野刚刚在看什么。
26楼的角度,雪后半个城市上空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一条条马路通道把发白的城市又切成有大有小的一块一块。
地面的人都成了缩小的一个小点,他还是能分辨出林在野,他看着林在野上了出租车,很快那辆车驶向另一个发白的色块中间后消失不见。
在他上车消失前,许如青的手指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抓了一把,但那小小的身影还是从他指缝间掠过去然后不见了。
他抓不住。
助理来敲门,说股东们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许如青想着晚上回去再跟林在野聊聊,他姐的事不是小事,林在野不应该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耍什么脾气。
会议室里还是那些时时刻刻让他头疼的老头子股东们。
“许少爷,您可终于舍得来了,大家的时间不是时间吗?”一号老头一如既往,总是最先发声,自从许如青接了他爸的班开始,不管许如青有没有迟到,他总能找出点儿理由来抨击他,今天也不例外。
“公司里最近的危机还不够多吗,许少爷是丝毫不顾我们这些老头子的死活。”这句是二号老头子的口头禅。
“好了好了,”三号老头笑面虎一个,皮笑肉不笑地劝着,“大家都别这么激动,如青也是为了公司,他也很辛苦,大家要多体谅一些,我相信如青刚刚一定是为了公司的事在忙,总不能是为了私事吧。”
许如青心里冷哼,刚刚林在野那壶茶,应该三号老头来泡才对,茶香味儿只会更浓。
许如青自动屏蔽他们的话,以前他爸身体还好的时候,他只要一来公司,这些老头一口一个如青,一口一个许少爷叫得那叫一个亲切,就跟看见了自己的亲儿子似的。
现在他爸身体垮了,公司一出事,一个个眼里除了欲望跟钱之外没有别的,恨不得直接把许氏当场分了吞了才好。
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儿不是善茬儿的股东们,但他们没在许如青脸上看到丝毫被逼迫时才有的慌乱跟怯弱,许如青反而从容得多,眼皮就那么不低不高的位置垂着,抬眼看人时,带着丝丝漫不经心,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其实许如青心里清楚,他没表面上那么淡定,长时间跟这些浑身上下都是算计,巴不得他爸早死,他也收拾包袱滚蛋的老头子们周旋,早就筋疲力尽,但他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刚刚的无力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林在野离开前的那一眼。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许如青用眼梢示意助理把文件发下去。
“景天城跟桥头湾的项目已经停滞了一个多月了,如果没有意外,下个月会有第二波资金注入,我们到时候会跟荣氏合作。”
许如青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戳重点问题。
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们,听到许如青的话,纷纷睁大了眼,仔细翻着手里的资料。
老头子一号说:“许少爷,你是怎么说服荣泰河的?他可是出了名的难搞。”
老二也紧接了一句:“还是许少爷厉害。”
老三笑了几声,嘴角都僵了:“……如青,辛苦啦。”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许如青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至于他跟荣悦的“合作关系”,荣泰河说了,只有他跟荣悦领了证,资金才会全部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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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野的身份证找不着了,回家之后在出租屋里找了好几遍,直到累得满头汗才想起来。
昨天晚上许如青压着他撕他衣服的时候,他兜里的东西掉出来了,手机摔在地板上,吧嗒几声。
他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捡,但许如青胳膊跟上半身控制着他,压着他动弹不了,到后来也就想不起来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