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29)

　　“自己孩子自己不小心摔没了还硬赖在我身上？然后还要求我尊重你？”
　　“本来你想赖的人是许如青吧？话说，不会当年那孩子不是许昌平的吧。”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歹毒呢？”
　　林在野几句话，把吕雅芳好不容易跨越阶层，糊在脸上的那层敏感至极又不太结实的面具撕了个粉碎：“当年的事儿没有监控，就凭你一张嘴，事实到底是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林在野，你刚刚在说什么。”
　　许昌平的声音突然在客厅里撞了两个来回，又敲回林在野身上。
　　林在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许昌平了，他的声音不像七年前那么中气十足，也不再洪亮有力，身形也比之前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很深，鬓角的头发都白了，看起来身体好像也不太好。
　　吕雅芳赶紧掐住话头，快步跑过去，扶着许昌平胳膊：“没什么，别听他胡咧咧。”
　　林在野看着吕雅芳迅速变了一张脸，站起来说：“打扰了，茶的确不错，我就先走了。”
　　许如青快步下楼，许昌平攒足了劲儿吼了一声：“许如青，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吗？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同意，你今天如果敢出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了。”
　　许如青没停，走到沙发边，拽着林在野胳膊就往外走，许昌平的声音越吼越大，他们也越走越快。
　　坐上车，林在野问：“你爸刚刚找你说什么了？公司怎么了？”
　　“没什么。”
　　“他身体看起来比之前差了不少。”
　　“医生说最近血压高。”
　　“那你还刺激他？”
　　许如青没回答，点火开出了院子，林在野偏头看着窗外，下山很快，路上不堵。但许如青只把林在野送到出租屋楼下。
　　林在野下了车，正了正帽檐扶着副驾门：“你不上去？”
　　许如青握着方向盘：“公司里还有事，晚上直接回那边的公寓，不过来了。”
　　林在野“哦”了一声，转了身后摆摆手，迈了大步快速钻进黑乎乎的楼道里，声控灯坏了，勉强能看清脚底下的台阶，第一脚就踩了空，扶着栏杆才没摔倒，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除了他上楼梯的声音外，还有楼下汽车发动跟开远的声音。
　　等林在野站在卧室阳台往下看时，楼下已经空了，只有那两棵不算静的梧桐树，叶子都快落光了，只剩秃秃的树杈在摇晃，剩下的几片叶子又被吹掉了几片。
　　林在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去医院看了林漫，跟她唠叨了几句这次回去上坟的事儿，说起小桃的腿已经好了，跟秦枫两个人很好，最后还是提到了杨景辉，那个自称是他血缘上父亲的人。
　　因为小时候的惯性依赖，林在野很想听一句林漫的回应，很想听林漫说说话，小时候他每次遇到事都会习惯性去找林漫，林漫就算给不了他意见，总能让他很安心。
　　林在野一到公司，第一时间就被何承允叫去了办公室，原因无外乎他这几天请假耽误了不少工作，他底下的两个客户在他请假期间跳单，跟另外的公司合作。
　　“我这几天加加班，把之前的问题处理好。”林在野低着头。
　　何承允：“你是业务经理，如果非必要，最好不要总请假。”
　　林在野再点头：“好。”
　　林在野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许如青没再来过，但他还是从新闻里跟其他人的口中捕捉到了星星点点的消息，许家公司好像出了事，有人在查许昌平。
　　天越来越冷，林在野早上越来越不想起床，大衣换成了初冬羽绒服，晚上加班到后半夜才回来。
　　胃疼前段时间好了一点儿，这段时间外卖吃多了又太油腻，偶尔还是会发作一下，林在野决定自己做饭带到公司去吃。
　　何承允对他的意见越来越大，林在野还是忍着，至少在彻底撕破脸之前，他还不想辞职，毕竟这份工作收入很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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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明被辞了，许如青还没来得及招新助理，晚上在酒局上喝了太多酒，没人给他开车，他也不想叫代驾，掏出手机给林在野打电话，打了两遍他没接，许如青又从车上下来，返回酒店给自己开了间房。
　　他爸被查的事在之前不是毫无预兆，只是他爸没跟他说，上一次着急让他回去，只说了公司目前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想说服他接受商业联姻来缓解下暂时的危机。
　　他当时自大地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爸被带走的当天晚上就进了医院。
　　这段时间他为了解决公司的事跟他爸的事，几乎没睡过觉，每天都有两场酒局，也算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而且他们还没倒呢。
　　现在的情况并不明朗，以前那些生意场上推杯换盏的交情屁都不是，一旦有事跑得比谁都快，生怕沾上他们，一个个拿腔拿调，不为难他已经算是顶顶的大好人。
　　真是世事炎凉。
　　就连这些酒局，都是孙柏学从中帮他牵线搭桥才成的，但大多数人去了之后看到他也在酒局上，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不是提前离场，就是假装应承。
　　热水淋在头上，许如青身体里的酒精肆意跳着，门铃响了好几声他才听见，头发也没擦，快速穿好浴袍去开了门。
　　是陈明。
　　洗过澡之后头更晕了，许如青单手撑着门框。他身上的浴袍没系好，带子松松垮垮挂着，衣领敞着。
　　陈明低了低头：“许总。”
　　“你怎么来了？”
　　“许总，我有事找你。”
　　许如青想到林在野那晚的话，看着陈明就来气：“什么事，快说。”
　　“许总，我知道公司遇到了危机，你需要商业婚姻。”
　　许如青以为他会说林在野，没想到他说公司的事：“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陈明终于鼓足了勇气，从门缝里扑上去直接抱住了许如青，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许总，林在野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他是不可能接受你去商业联姻的，他不可以但我可以，我比他听话，会比他讨人欢心，也不会让你那么难过。”
　　许如青被他撞得倒退了好几步，脑子里嗡的一声，陈明的手已经滑到他浴巾上了，许如青一把捏住了陈明的手腕，狠狠反向掰了一下。
　　陈明疼得叫了一声：“疼……”
　　许如青甩开陈明，低头重新系了系腰上已经松了的带子，发现胸口被陈明的指甲划了三道长长的口子，有的地方已经破了皮，他气得恨不得掐死陈明，指着陈明就骂。
　　“陈明，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现在许如青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陈明不是看上林在野了，他是想爬他的床，至于其中的信息差，根本不用多想，是林在野故意那么说的。
　　许如青浓墨一样的眼睛里藏不住里面的危险，他站稳了脚，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陈明：“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你也可以？你想什么呢？林在野可以你不可以，哪怕是林在野不可以，你也不可能。”
　　“许总，”陈明有点儿后悔刚刚的冲动，他其实可以再等等，等到许如青跟林在野彻底分手，他可以慢慢来，“我喜欢你很久了。”
　　许如青酒醒了一大半，手往门上一指：“现在，滚出去。”
　　“许总。”
　　“滚，”许如青声音撕裂着，“别让我再说第二遍，滚……”
　　陈明在许如青身边做了几年助理，许如青很少发脾气，平时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里，除了严肃点儿之外其他时候都很随和，哪怕是他不小心犯了错，许如青也会很包容，时间久了，给了他一种他很特殊的错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许如青发火，他以为他足够了解许如青，现在却发现他根本不了解，现在的许如青像一座喷发的火山，他能感觉到，如果他在这里再多待一秒钟，他就会被许如青扔出去或者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