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42)

　　当天晚上林在野下班回去，许如青熬了一锅祛火凉茶，林在野捧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凉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
　　味道当真不错，甘甜清爽里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好茶。”林在野喝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碗底跟桌子磕出了一声响。
　　许如青对林在野毛毛躁躁的已经习惯了，淡定地瞥他一眼：“……好汉，感觉你喝的不是凉茶，是酒。”
　　林在野怪不好意思的，转身对着许如青笑了，红润饱满的下唇上还挂着一层凉茶水渍，闪着柔和的光泽。
　　那一笑，许如青恍惚了一下。林在野笑得很开的脸，像难得的幻影灯片，一闪就过。
　　白天林在野去商场，每天跟许如青在去商场的路口道别，他不知道许如青白天去哪里，也没问过。
　　到了晚上许如青总会回来，有时候早有时候晚，林在野干脆给他配了一把新钥匙。
　　三伏天，客厅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风扇立在茶几旁边，嗡嗡嗡对着沙发上并排坐的两苡橋个人吹。
　　窗户开着，外面的知了声高一阵低一阵，声音一直在耳朵里转着，很长时间都不会消失。
　　林在野受不了许如青刚刚看他的那一眼，起身去关了窗，又把电视打开了，声音压住了外面烦人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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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南最近身体不好，林漫暑假直接回了家，林在野本来还想问问她跟肖泽俊的事，听说林漫要回家，暗暗怂恿她在家里多待段时间，没什么事就别着急回来，说山里空气好，还凉快。
　　这样林漫跟肖泽俊相处的时间就少了。
　　林漫不知道林在野心里的小九九，说学校后面没什么事了，开学之前再回来，让他周末有时间回家吃饭。
　　林在野答应着，说休息的时候就回家。
　　林漫让他带着许如青一起回去，林在野也应了，他本来就想带着许如青一起。
　　林在野一边担心着林漫跟肖泽俊的感情状况，一边还想着许如青，白天在商场里导购时不在状态，看着这两天的业绩往下滑了，林在野才重新打起精气神儿来。
　　到了发工资的时间，林在野看着多出来的钱，问店长怎么回事，店长说多出来的三百是他这个月的奖金，另外的是许如青那几天的提成，全都直接打到他卡里了。
　　林在野给许如青微信里转了账，许如青没收，说就当是他的房租。
　　林在野坐在店里的椅子上，正在打字，听到顾客进来的脚步声，瞬间收了手机，调整到最佳的职业微笑，站起来迎客。
　　“欢迎光……”
　　等林在野看清进来的男人的脸时，微笑僵硬在脸上，翘起来的嘴角像是被人砸了一下，又压了回去，随之而来感官系统彻底失控，头皮一阵麻，耳朵里嗡一声，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指甲抠着手心软肉。
　　林在野刻意封起来不想再回忆的画面直接冲出那层薄膜，呼在眼前——
　　李瑞让他站在画室里，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站着，坐着，或者躺着。
　　他能听到画笔落在画布上的声音，调色盘里斑驳的色块很刺眼，最后逐渐融成一团黑色，遮在眼前。
　　林在野指甲掐了掐手心，视线重新清明，李瑞双手插兜站在离他不远处，眼睛里的笑很邪淫，嘴角往上勾着，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遮不住他透过镜片看人时明目张胆的“偷窥”。
　　这让林在野恶心。
　　林在野虽然穿着衣服，但李瑞的目光已经把他的衣服都给扒光了，一丝不挂，他的视线丝毫不加掩饰，一点点勾勒着林在野的身体轮廓。
　　标准的黄金分割比，一眼就无法忘掉的五官，紧实有力的下颚连接着细长的脖颈，俊挺的身形跟一双长腿，身上的压抑感给他添了几分厚重感，让他变得比之前成熟了不少，会不自觉地把人吸引住，他自己还不自知。
　　“好久不见，野。”李瑞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像个好人，好像他们真是好久不见的朋友。
　　“滚出去，”林在野毫不迟疑，双眼如箭射在李瑞脸上，眼底狠厉闪过，如果目光能杀人，李瑞已经被林在野凌迟了，他抬手又指了指门口方向，“滚出去。”
　　店长刚回来就听到了林在野赶客的话，忙上前呵斥他一句：“小林，你在说什么呢？”
　　店长转身又赶紧跟顾客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先生，这是我们刚来的实习的，不会说话，您想看看什么，我来给您介绍下，看看西装还是休闲装，您一看就气质不同，我们上了秋季新款，很适合您，要不要看看？”
　　李瑞站在那，虽然听着店长在说话，但眼睛一直落在林在野脸上，欣赏着他脸上的变化。
　　李瑞不走，林在野走了，李瑞转身跟上去：“你在这里做导购，一个月多少钱？继续给我做模特，我可以给你十倍的报酬。”
　　“上一次是我喝多了，你别介意，我跟你道歉。”
　　“你的号码一直关机。”
　　“我一直没找到比你更好的模特。”
　　“他们的身体都不如你的完美。”
　　“我还画了几幅，你要不要去——”
　　走到了没人的走廊上，林在野突然转身，胳膊曲着一把抵住李瑞的咽喉，用尽了全身力气，把他掼在墙上。
　　李瑞后脑磕在墙上，眼前黑了，脖子被压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大口喘气。
　　“李瑞，你如果再来找我，我不能保证我会做什么。”
　　“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什么都不怕。”
　　林在野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他还自认为自己是能藏住事的人，但他现在藏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对你耍流氓了？”吃过晚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自忙自己的事，许如青在回他爸的信息，林在野在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晚间新闻，他眼底很红，眼睛不转，看得好像很认真。
　　许如青发完消息问：“哪天晚上？”
　　“跟我姐还有肖泽俊吃饭的那天晚上，下了出租车，回来的路上。”
　　“忘了。”许如青抱着胳膊，也看电视。
　　“我今天碰到李瑞了。”
　　许如青刚刚的故作镇定一下子消散，头忽地一转，眯着眼看向林在野，盯着林在野浸了一层白光的高挺侧脸。
　　“那个画画的？”
　　“嗯。”
　　“他又找你麻烦了？”
　　“他去商场买东西，碰到了，说了一些恶心的话，”林在野双眼无神，漆黑的眼底深深的，“以前李瑞那什么的时候，我觉得恶心，会想吐，我说的恶心想吐，并不只是情绪表达。”
　　林在野手心隔着衣服，在自己胃上摁了摁，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是这里，真的会吐出来。”
　　他又抬起头，看着许如青，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情绪，手心还摁着胃问：“你说，记忆能覆盖吗？”
　　“什么记忆。”
　　林在野坐直了一些，两手交叉抓着t恤下摆，头一仰一下子就脱了，手臂一扬，衣服甩出去挂在沙发角上。
　　“你现在画我一次吧，不穿衣服的，就现在……”
　　林在野头低着，解开腰上的皮带抽出来，牛仔裤的扣子很难解，每次系扣子很费劲，脱的时候也很费劲，他越着急越解不开。
　　许如青看着林在野赤裸的上半身，还在着急脱裤子的模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画，看起来还是想画裸体画。
　　可此刻出租屋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一张纸一根笔都没有，如果想画，他得先去买工具才行。
　　画笔，颜料，还有画架画布，现在已经很晚了，超市里的东西还不一定全，可能需要等到明天。
　　许如青抬手握住了林在野还在解牛仔裤扣子的手腕。
　　“小野……你在家啊，”林漫用钥匙自己开门进来了，“我给你带了东西。”
　　林漫把肩膀上的包挂在衣架上，刚想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拖鞋，一转身整个人都傻了，像被人点了穴，站在门口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