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93)
经理给的是现金,林在野又去银行存了钱,看了眼余额,这段时间他也存下了一点钱,就算暂时没工作也不至于太落魄,等他姐的工作调动申请弄好了,到时候他们直接离开这里就行。
陶小淘是最先知道他们要走的人,虽然不舍得,但还是支持兄弟的任何决定,林在野一闲下来,每天都去陶小淘那帮忙。
“你爸妈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别提了,”陶小淘提起这个就垂头丧气,蔫儿了,“我爸妈还是不认我,也不让我回家,不过我偷偷买回去的东西,他们都在用,想要让他们接受,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后慢慢来吧,他们小时候那么宠我,怎么就因为我喜欢男的,说不认我就不认我了呢。”
林在野安慰他:“他们就你一个儿子,慢慢来,到时候肯定会接受你们的。”
说起自己,林在野现在也够烦的,拿出来跟陶小淘叨叨了一通,没说缘由,只说自己跟许如青闹别扭了。
“你之前跟秦枫吵架,都是怎么和好的?”林在野想学习学习。
陶小淘说起这个,没精打采的样儿很快就变了,往林在野身边凑了凑,一脸甜蜜地跟他分享:“秦枫他让着我,每次都是他主动哄我的,但我呢,每次也都是主动给他递过去一个信号跟台阶,吵架很多,和好的速度也挺快的。”
“那你们……闹过大的别扭吗?比如分手什么的。”
“闹过,有一次最严重的,我们一个星期都没理对方。”
“那最后呢?”
“最后他憋不住了,又回来找我,然后就和好了。”陶小淘说得理所应当。
林在野手指敲了敲桌面:“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陶小淘点点头,“没有那么复杂,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一见面,干柴烈火一通睡,马上就和好了。”
嗯,干柴烈火一通睡,马上就能和好……林在野听得脊椎发酸,手背到身后摸了摸后腰。
其实他跟许如青之间,不需要谁哄谁。
林在野一直想着陶小淘的话,第二天早上掏出戒指盒,疯了似的跑出门,嘴里一直嘟囔着“去你妈的难,去你妈的偏见,去你妈的男的不能跟男的在一起,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我就要跟许如青在一起,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到了机场,林在野买了一张最早的机票,一边排队一边想着要怎么避开许昌平,这次他得小心一点儿才行,所以需要提前给许如青打个电话通个气儿。
上次是他提的算了,他知道自己得挨板子,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去软磨硬泡也好,弯腰献身也罢,总能把许如青哄好。
他想亲口跟许如青说,他不想算了,不想分手,以后可能很难,但他不怕。
这段时间,许如青说不联系他还真的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林在野往下翻着通话记录,找许如青的名字,舌根有点儿发酸,心里头说,许如青你可真行,你是爷们儿,你能忍得住,但他已经忍不住了。
只是,许如青的电话还没打过去,林在野先接到了林漫的电话。
他刚刚脑子一热就跑机场来了,还没跟林漫说,现在正好跟她说一句。
“姐,我在……”
“小野,小野……”电话里林漫恐慌害怕的声音像是被斧头劈过一样,声音里都是锯齿裂痕,听得人心惊。
“小野,小野,我杀……杀人了……”
只是一句话,林在野头顶轰隆一声,一道雷劈了下来。
“轰隆——”
春天的雨很突然,下得也快。
来机场的路上天只是阴着,等林在野再出去,雨点子已经连成了雨线。
“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儿……”
“再快我就要飞喽……”
林在野额头上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流进眼睛里沙得他眼睛疼,他使劲儿闭了闭又努力睁开。
很像梦,但不是梦。
车窗外的城市被大雨不停冲刷着,在流动的雨帘里变得扭曲,雨越下越大,好像要把这个城市的污秽跟肮脏都冲刷干净,然后再换上一层新皮才好。
出租车停在一处小区门口,林在野按照地址找过去,客厅的窗帘拉着,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客厅里的血腥味刺鼻,林漫整个人蜷缩在墙角,衣服被撕得很烂,衣不遮体,手里还握着沾满了血的水果刀,看到林在野的那一刻,身体一抖,眼泪哗啦一下涌出来,嘶哑着喊了一声“小野”。
林在野往茶几旁边看了眼,肖泽俊倒在地板上,躺在粘稠的血里,眼睛还睁着,脸色惨白。
林在野强忍着生理性的恶心感,脱了自己身上已经被雨淋湿的外套,快速走过去披在林漫身上给她包好,带着她迅速离开了那栋公寓,林漫手里的刀还握着,缩在衣服里。
“姐,我们走,现在就走,去你看好的那个地方,不行不行,不能去那里,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山里,国外……”
林漫昨晚很想打急救电话,可身体里的药效让她没了力气,手机都没找到,最后就那么直接昏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肖泽俊的身体已经凉了。
林漫已经吓傻了,她被浪潮一样的恐惧淹没,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最后跟着林在野回了出租屋。
林在野也是傻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姐姐离开。
用力锁好门,林在野扶着林漫坐在沙发上,自己趴在猫眼儿上往外看了半天。
兜里的手机铃声刺耳得像一道催命符,吓得林在野跟沙发上的林漫都是一哆嗦。
等林在野看清屏幕上“如青”两个字时,两只手抓着头发,仰头用力呜咽一声,像被咬破了喉咙的小鹿,最后哆嗦着手指挂了电话。
他不能接,他不敢接。
把林漫扶进浴室,林在野看着地板上的刀,慢慢冷静下来。
他蹲在门边,掏出烟盒一根接一根地抽,很快脚边堆满了烟头,浴室里只有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现在是断断续续。
林在野敲了几次门,催促林漫要快一点儿,林漫换好衣服出来,身上的水都没擦。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昨晚碰见了肖泽俊,他跟我道歉,最后把我拖走,强灌了我一杯饮料,他给我下了药,他扒我衣服,他……桌子上有水果刀,我就拿起来了,然后……然后……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刀子就捅了进去。”
林漫不想回忆,抱着头闷声哭着。
林在野抓着林漫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昨晚的事,你一句一句说给我听,细节也别漏掉,刀是从正面,直接刺的吗?”
“从正面。”
“两只手握的?还是一个手,右手还是左手,刀刃朝着哪个方向?是从上还是从下,姐,你多跟我说说细节,你再仔细想想,你说得越仔细,我才好帮你。”
林在野极力安慰着林漫,但他夹烟的手抖得太厉害,烟头掉了,在他裤脚上燎了一个洞。
林漫根本没意识到林在野到底在问什么,在他的引导下,一句一句努力回忆,说完又哭倒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扒着林在野的胳膊。
冰箱里还有一瓶果汁,林在野倒在杯子里,哄着林漫喝完果汁,又把崩溃的林漫扶进房间床上躺好。
在果汁里,他加了安眠药。
这段时间他失眠的太严重,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就去医院开了几粒安眠药,还没吃完,正好还剩最后一粒。
林在野给林漫掖好被子,又写了封信,小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姐,他可能早就死了。
林在野把自己的头浸在冷水里,水里还有冰,头皮一阵阵发紧,鼻骨被冷水刺得发疼,寒冷从皮肤渗进身体里,又一点点侵蚀着心脏,直到那里彻底冻结。
等到没法呼吸了,林在野猛地抬起头,甩掉头发上跟脸上的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又厚又沉的雨,冷静地拨通了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