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70)
越临近年关越热闹,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街上小孩儿摔鞭炮的声音进了腊月就没断过,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大的小的,远的近的,透过车窗玻璃往长街尽头一望,一个接一个红色的小点,那是万家灯火气。
今年林在野家里人多,但也不是人多就有年味儿,因为杨景辉刚过世,按照习俗,家里还不能挂灯笼贴红对联儿,跟周围的欢声笑语相比,还是冷清不少。
林在野早早就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过完初七之后再回来就行,还一个人给了一个过年红包。
前面三年的年三十,林在野都是早早就包好饺子,煮好拎去医院陪林漫过年,然后给护工一人一个红包,让她们回家吃团圆饭,他在病房里照顾他姐,年初一早上护工就会回来。
第一年许如青在家吃过年夜饭,然后去出租屋找他,看他不在就走了。
第二年知道他在医院陪他姐,拎着一盒饺子也去了,陪他吃了饺子,看了春晚,等到十二点敲了新年钟,后半夜想带他走,林在野说不能走,他晚上得留下来陪护才行,许如青一个人拎着空饭盒走的。
去年,也就是他们的第三年,许如青过年没来,林在野再看见他已经是年后初三,头天夜里下了场大雪,许如青敲开他出租屋大门,衣服上落了一身的雪花,胳膊上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一脸幽怨站在门外,眼里都是火气,扬声问他怎么过年都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林在野听他嘟囔完,才知道他是年三十的晚上,在来找他的路上被辆摩托车给撞了,胳膊摔折了,在医院住了三天,结果还没等到他一通电话。
林在野也觉得自己不闻不问确实不像话,那段时间许如青天天住在他那,他好吃好喝伺候着,许如青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直顺着他,直到许如青胳膊拆了石膏。
那段时间许如青给了他一个浑浑噩噩的错觉,好像他们的关系变了,他们不只是周五联系,但后来他知道,那的确只是个错觉。许如青胳膊一好就走了,依旧只有周五来找他,林在野从那之后也就不再瞎想。
今年的年三十,许如青还是在家陪他爸吃饭,今年他家里不太一样,饭桌上少了吕雅芳,许昌平已经跟她离了婚。
许昌平被带走的那天,吕雅芳就跑了,带着不少现金连夜跑的。
后来许昌平回来了,她又回来了,但许昌平已经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提出离婚,许如青之前收集了不少吕雅芳出轨的证据,本以为吕雅芳不会那么轻易签字,但许氏问题一天比一天严重,外界说什么的都有,许昌平不停抛售许氏产业来填补窟窿,吕雅芳怕到头什么都捞不着,所以很痛快就办了手续,倒是免了不少麻烦。
“听说,林在野现在成了恒远的董事长,你还跟他合作了?”
饭桌上许昌平还是提到了林在野,但提到林在野时,戾气没那么重了,不是因为态度转变,单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生起气来也不再气势十足,气息不稳。
“爸吃饺子,”许如青夹了个饺子放进他爸碗里,“公司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跟林在野的事,您也别操心了。”
许昌平摆摆手:“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就断不了呢,都怪我,如果公司不出事,你也不需要跟他合作。”
“断不了了,”许如青吃得没滋没味,放下筷子,“爸,就算公司不出事,我们也断不了。”
看着他爸一个人孤零零的,许如青没着急走,等他睡着才出门开车离开,到医院已经十一点多。
林在野吃完饺子,正在病房里看春晚,看到好看的节目就扭头跟林漫说一句,小品相声好笑的部分,他就重复一遍给林漫听,顺便点评几句,病房里还是被林在野硬生生撑出了两分团圆的氛围。
已经快敲新年钟了,林在野以为许如青不会来,听到走廊上熟悉的脚步声,他还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确定是许如青才慢慢吐出口气。
许如青看着病房门口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以为自己记错了病房号,抬头看了两眼,确定没错才走进去,还带进去一身鞭炮烧过之后的硝烟味儿。
“你去放鞭炮了?”林在野起身,手心里还攥着剥好的瓜子仁儿,凑近许如青衣服上闻了闻,“不是不给放吗,一身的鞭炮味儿。”
“街上的孩子往我身上扔,把羽绒服后面烧坏了,”许如青转了个身,给林在野看,“你帮我看看后面,是不是烧坏了。”
林在野一弯腰,手指头伸进许如青后背那个窟窿眼儿里抠了抠,还带出来几根羽毛,拍拍手说:“这么大一个窟窿,你这衣服不能穿了。”
病房里暖和,林在野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许如青脱了衣服挂在旁边的柜子上,眼睛往门口一瞟:“门口那两人是谁啊?”
林在野后知后觉想起门口还有两个保镖,二郎腿一翘,眼睛还盯着电视,漫不经心地说:“我现在的身份能一样吗,有多少人盯着我呢。”
许如青搬了个凳子,坐在林在野身边,从他手心里拿了两个瓜子放进自己嘴里:“是这样吗?”
林在野把瓜子全都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说:“是这样啊。”
晚上许如青没走,两个人挤在一个陪护床上,后背贴着前胸,身体贴得紧紧的,听着远远的狗叫跟烟花。
外面的热闹还是渗进了病房里,许如青在林在野耳边说了句“新年快乐”,林在野迷迷糊糊也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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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休息的那几天,林在野哪都没去,一直窝在许如青那里,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懒懒的,好像过了一个年,被风给吹蔫儿了一样,没精打彩的。
许如青问他,他只说年前太累,好不容易歇一下。许如青怕他闷,初二晚上带他出去吃饭,选了一家他们都很喜欢的餐厅。
饭吃到一半,他们就碰到了荣悦,荣悦带着爸妈出来吃饭。
“许总,真巧,新年快乐。”荣悦倒是没想什么,看到许如青就过来打声招呼,买卖不成还算朋友。
林在野先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儿,抬头看了一眼,他查过许如青之前结婚对象的照片,就是眼前说话的女人,叫荣悦,无论家世长相,跟许如青都是极配。
许如青站起来,对着荣父荣母礼貌性微微点头:“伯父伯母,新年快乐。”
荣父一直在气许如青突然出尔反尔,没好气地斜了许如青一眼,鼻子朝天冷哼了一声,拉着荣母就往包厢里走。
荣悦有些尴尬,跟许如青说了句“新年快乐”,又看了看坐在许如青对面的林在野一眼,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这跟她无关,快步追着她爸妈走了。
等人走远,林在野才把嘴里含了半天的牛肉咽下去,忘了嚼,噎得慌,端起手边的柠檬水大口喝着。
“慢点吃。”许如青提醒他,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她就是你之前的结婚对象吧。”
“是,之前我跟荣悦准备协议结婚,我帮她应付她爸妈,她说服她父亲跟许氏合作,我们的协议时间是一年。”
林在野挑挑眉:“所以你安排我跟我姐出国一年,是想把我支出去吗?”
“嗯,”到了现在,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许如青直接点头应了,“当时是这么想的,一年时间,不管我家的危机能不能解除,我们都会按照协议离婚。”
许如青明知道林在野是个什么脾气,他当时还是一心想把他支走,以为只要林在野不在,他的安排就会一切顺利。
可是许如青忘了一件事,他的安排再缜密,意外的发生只是一瞬间,人算不如天算。
世事无常。
林在野端着手里的柠檬水,半天之后才又喝一口,酸酸的味道顺着舌尖往胃里流。
“如果我一开始不知道你要结婚,还屁颠儿屁颠儿接受了你的安排,带着我姐在国外待一年时间,你说,我们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关于这个问题,林在野是在认真思考,他之前不知道许如青要结婚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情况都往好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