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46)
他这几天点了无数次小草,翻看林在野的朋友圈,他朋友圈都是男装促销广告,偶尔穿插几张他当模特,穿着衣服试穿上身效果的图片。
照片里林在野不说话,眼睛下垂,下巴微微上抬的时候,很有气场。
他好像自带天塌下来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又时时刻刻担心脚下的路,哪怕脚底只有一颗沙砾的矛盾气质。
莫名的,两种感觉混合得恰到好处,好像他这个人本就是如此——
好像无所畏惧,但也敏感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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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青坐在沙发上,手臂交叉着搭在膝盖上,只看着林在野但不说话。
林在野受不住他的视线,忙前忙后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冰箱里还有昨晚煮的凉茶,他给许如青倒了一杯。
“太热了,喝点儿吧,你嘴唇有点发干。”林在野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盯着许如青微微起皮的下唇看。
许如青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端起凉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抿了一小口就尝出来味道不对了。
“我不是教过你怎么煮?这个味道偏酸了,不好喝。”
屏住呼吸的林在野一直在等许如青的评价,随便什么都行,所以一听到他开口说了话,好像终于松了口气,掌心在大腿上搓了搓:“我没煮好。”
许如青重新煮了一次,林在野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其实知道该怎么煮,只是昨晚煮的时候走神了,总是去想许如青,所以配比错了,时间也过了头。
“你怎么什么都会。”林在野下意识里夸了许如青一句。
“因为很多事都需要我自己做。”
“我以为大少爷得很多人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做。”
“我妈没了之后,我不喜欢跟保姆一起生活,在岑姨来之前,我爸顾不上我,我就得自己做。”许如青语气很平静,林在野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在团团白雾里,还是捕捉到了许如青眼底那缕一闪而过的难过。
“抱歉……”林在野赶紧接了一句。
“没什么,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走了,”许如青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液体,视线跟着里面的液体晃荡,“有时候做梦,梦里她长什么样都快想不起来了,总是很模糊,第二天看了照片才能彻底记起来。”
话题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林在野没再接话,只是默默陪着他。
凉茶煮好后,两个人一人捧了个碗,坐在沙发两端,小口小口喝着。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许如青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说来干什么,林在野也没问。他挺想这样的时间能再延伸下去,凉茶慢慢喝了三大碗,后来不停上厕所,最后一次出来,发现许如青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林在野站在沙发边,看着看着就想更近一点,慢慢弯下腰。
隔得很近,林在野甚至能感觉到许如青温热的呼吸,许如青的睫毛很长很密,一根一根地很清楚,搭在下眼睑上,但再密也遮不完全眼底的黑色。
林在野皱了皱眉,许如青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好像很久都没睡好过了。
林在野叹了口气,在许如青肩膀上拍了拍,把他叫醒,让他进卧室睡,自己去了客厅。
许如青没睡着,林在野一出去他就醒了,很快听到客厅里有打电话的声音,紧接着是开门离开的声音,林在野被电话里的人叫走了。
(二更)
“文哥,大半夜的,你怎么这副打扮?”
林在野一进门,就看着文永寿一身道袍服装扮,头顶还戴着印有阴阳八卦图的黄黑相间的道士帽,左手桃木剑外加几张长条形黄纸,右手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两条腿还有节奏地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左手剑一抬,右手葫芦一甩,浑像个江湖骗子。
“怎么几个月没见,你干起给人算命的勾当来了?你不怕被人当诈骗的把你抓喽?”
林在野看着文永寿转圈儿,笑着问:“文哥,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文永寿是林在野以前刚出学校的时候认识的,他们以前都在夜店里当过保安,那时候文永寿看林在野小小年纪出来混场子不容易,当了他几天大哥,照顾过他几天。
最近这两年他们联系的不多,刚刚文永寿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有事想让他帮个忙。
卧室里睡着许如青,林在野心里正乱糟糟的,坐在客厅里睡不着,正想干点儿什么才好。
但他还是有理智的,在答应出来之前,再三确定了不是什么打架卖命或者违法犯罪的事儿才同意。
林在野此刻看着一屋子神神叨叨的东西,不知道文永寿到底要干嘛,心里又开始打了鼓,想找个理由直接走。
文永寿原本半眯着眼,听他说完,眼皮忽地一抬:“我是实在没人可找了,你可别小看这些,我可是专门跟大师学了一段时间,现在专门给有钱人家看家宅风水,替人消灾求财,我都干了半年多了,今天晚上我那个小徒弟不在,我一个人不行,没办法只能叫你来帮忙。”
他又指了指沙发上另一件道袍服:“你待会儿穿上这个,跟我去客户那里一趟,一晚上给你两千,干不干?”
林在野对一晚两千还是心动了,嫌弃地扯了扯那件衣服,摸起来质感很粗糙,像是某宝上几十块钱买的剧组服装道具:“可是你叫我来,我也不会弄这个啊。”
文永寿甩了甩胳膊上又宽又大的袖子,揽着林在野:“没事儿,我教你,你跟我学就行。”
“不是什么缺德事儿吧?”林在野还是犹豫,“缺德的我可不干。”
“不是,你想什么呢,人家肖老板是个大老板,新买的宅子还没人住过,而且他手上有个大项目马上就要开工了,叫我去就是在人家家里跳两下,甩甩‘驱灾水’,我这葫芦,谐音是福禄……”
林在野侧了侧身,看看文永寿,摸了摸下巴,也想明白了:“再加上你个‘永寿’,是不是就齐活儿了?”
文永寿大笑着在林在野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要不我说你聪明呢,一点就透,就是这个意思,福禄寿,说真的,你要不跟我干这个吧,赚得多又快,碰到大方的客户,一单就有万把块钱。”
林在野笑着摆摆手:“我不行,我自己身上的那些个灾难还没驱除干净呢。”
他又想到了许如青,心里埋着的事又一次趁机冒出来,时间一长,没消散反而成了一团浆糊,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自己还满身“灾难”呢,干不了替别人消灾的活儿。
文永寿看劝不动林在野,也不再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林在野:“驱灾辟邪的,也给你一个。”
小福袋是三角形,黄布条上印着画上去的暗纹,林在野接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还有一股子黄纸香火味儿,味道不难闻。
图个吉利林在野接了,塞裤子口袋里后换上了那件道袍服,跟着文永寿学了几步,然后上了外面早就等着接他们的黑色商务车上。
黑色商务车在夜晚的街道上疾驰往前,林在野还纳闷为什么选在大半夜,文永寿说时间是他特意选的,只能现在这个时候,白天不行。
林在野不太上心地“唔”了一声,坐在后排靠着椅背闭眼养神,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捏着那个小福袋,继续想许如青,不知道他刚刚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吵到他。
开了一个小时,商务车驶向郊区半山别墅,最后停在一处门前,已经有人等着了,听到司机摁了两声喇叭,主动给他们开了门。
别墅是主人刚买的,空着还没有人住过。
林在野下车时四下看看,这里的环境一看就是富人区,房子立在半山腰,背山面水,晚上看不太清,白天应该更能感受到这里的环境幽静怡人。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是管家,恭恭敬敬把他们带进门,早就准备好了用到的东西,只等他们到了。
文永寿掏出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罗盘针,放在手心里,嘴里念念有词,在房子每个角落都转了一圈儿,最后指出几件家具摆放位置不对,需要重新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