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复始(119)
我想了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拉我到床尾凳上坐下,说:“电话里说不清,我就没说。整件事儿是这样的,常哥先出的轨,被嫂子发现了,他就跟那女的断了。但嫂子心里憋着气儿,正好遇到个老乡,他妈的看嫂子有绿卡,就献殷勤,想榜上她。嫂子被那小白脸儿哄得跟常哥闹离婚,常哥一激动,就动手了。我过去劝了半天,好不容易他俩才和好。
但常哥偷偷跟我说,那女的给他生了个闺女,生下来了才跟他说。他验了,是他的。那女的说自己不要,给他,他不要就送孤儿院去。
常哥本来就愁怎么跟老婆说把孩子领回家呢,出了那小白脸的事儿,这下子不敢说了。好不容易才哄好,一说,嫂子在气头上,肯定要离。
没法子,求我先把孩子带走养着,以后再看。实在不行,他等过了风头,跟家里人通通气,看能不能把这孩子挂谁名下,给爷爷奶奶养着。”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问他:“你瞎编的吧?”
他顿时啧了一声:“你不信你问常哥。”
说着,不等我回应,他就把手机掏了出来,当场打给常哥,说:“黎川不信,以为我故意在外面捡一孩子回来糊弄他呢。常哥,你跟他说下吧。”
好尴尬的我听着常哥好尴尬的声音:“唉,小川,是我,常哥。这事儿你和复子帮个忙,过了这阵子,我想法子把孩子安排走。实在是没法子。”
太尴尬了,我社恐严重发作,装哑巴没说话,别开脸看窗户。
杨复跟常哥寒暄了几句,挂了,然后冲我说:“没骗你吧。”
已经到这份上了,我总不能真的把常哥的孩子扔出去,只能认了。
可养婴儿是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毫无经验的我俩而言。
如果是大一点的小孩,至少能沟通,可婴儿没办法沟通,只知道哭,冷了也哭、热了也哭,吃多了也哭,饿着了也哭,想睡觉了不自己睡觉,还是哭。哭起来的声音还很大、很尖锐,堪称魔音入耳。
孩子来的当天晚上,我就体验到了为人父母的辛苦。
本来我看她吃完奶睡得好好的,以为会一直这么顺利,就松了一口气,该干嘛干嘛去了。不料,晚上我正睡着,她醒了,在隔壁哭。
为了安全,杨复装了个监控在隔壁屋,iPad开着放我们床头柜上,突然宁静的夜里爆发刺耳的哭声,把我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往杨复怀里躲。
他也被惊醒了,下意识地把我搂紧,刚醒的声音嘶哑含糊:“别怕别怕,我在……”
我俩贴在一起,两双惺忪的睡眼对着看,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小孩……”我说。
他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反手把iPad拿过来,我俩凑在一起看了下,真是小孩醒了在那儿嚎啕大哭。
“我去看看,可能要换尿片吧。”他说着,把iPad搁揉着眼睛下床去了隔壁屋。
我坐起来,拿起iPad看。杨复先检查了下小孩的纸尿片,应该是没尿,他给她穿回去,抱起来哄了一会儿,小孩还是哭,他就把她放回去,转身出去了。
他没回卧室来,不知道去哪了。
小孩继续哭,哭得直蹬腿。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哭厥过去,只好下地踩着拖鞋过去,把她抱起来试图哄好。
未遂。
不多久,杨复回来了,手里拿着泡好的奶:“没事儿,你搁下,我来,你去睡吧。”
我觉得不对劲,问他:“她一哭你就给她喝奶?”
他理所当然地说:“小孩儿哭不就是尿片脏了或者饿了?尿片没脏那就是饿了呗。来,给我,我喂她。”
“你别把她撑死了。”我警告他。
“不会。她又不是傻子,撑着了就不喝了呗。”他说着,从我手里接过小孩。
我感觉到了深深的不靠谱,忙说:“你先别,我问问。先别喂啊。”
说着,我赶紧回卧室去拿了手机,准备找有孩子的人问下这情况怎么办,可一看时间,凌晨一点半了,我……
这太晚了,打给谁都不合适吧。
我只好临机应变:“你等下,我在网上查下。”
“快点儿,我脑子要被她哭麻了。”杨复催促道。
我的脑子已经被她哭麻了!
我赶紧上网搜小孩半夜哭是为什么。
搜出来答案五花八门,甚至还有说丢魂的。
我正搜着,杨复不耐烦了,把奶瓶嘴往小孩嘴里怼。
我忙叫住他:“哎!你别!等下,我查下再说。”
“你查你的,我先试试,说不定真是饿了。”他焦虑地说,“再听她哭我就要疯了。”
“你别瞎喂,我听说小孩不知道饱的!”我说。
“试试。又不是傻子……”他坚持这样,我急了,正要跟他抢孩子,就见孩子咬了咬奶嘴,自己吐出来了。
杨复把奶嘴塞回她嘴里,她又给吐出来了,这次还吐了点泡泡,可能是表达抗议。
杨复终于肯信她不是饿了,一边抱着她掂来掂去,一边问我:“查出来什么原因了么?”
我都要无语了,狠狠瞪他一眼:“我刚在查,被你打断了。”
“那你赶紧接着查。”他说。
我俩照着网上的说法逐一排查,可不能确定婴儿是不是肚子疼。体温是正常的,但谁知道肠子正不正常?
没辙了,杨复说送医院吧。我说好。
我俩正准备带她下楼,忽然杨复停下,小心翼翼地低声说:“等等。”
我俩停在原地,眼睛都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她的哭声小了下去,没多久,睡着了。屋子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宁静。
“……”
我俩在这瞬间甚至都不敢动,生怕她又醒了哭。
刚才她哭的时候我没顾上,现在不哭了,我感觉到了,我好像有点耳鸣。
第二天,杨复火速聘请了一位皇冠级月嫂,住家月薪三万六。
杨复说这钱该给人家赚,我深以为然。
月嫂四十多岁,看着就很精明干练,事实上也确实对得起这份工资,孩子一哭她就能马上判断缘由并处理好。
她说小孩的哭声不同,就跟大人说话一样,冷了饿了寂寞了想睡觉了的哭声都是不一样的,表达不一样的意思。
我和杨复觉得这是玄学。我俩除了尖锐吵闹,什么别的都听不出来。
刚来那天晚上小孩可能是不适应,现在她不再没完没了地哭闹烦人,被月嫂照顾得干干净净,展现出了小天使的一面,性格很活泼,爱笑,爱咿咿呀呀地和大人互动,而且还长得漂亮,白白嫩嫩跟小团子似的,很难不让人心生喜欢。
一开始,我对她只能说是不冷不热。月嫂买了爬爬地毯放在客厅沙发旁,小孩在上面爬来爬去地玩,我坐在旁边看书或电视,只是出于尽成年人照看小孩的本能义务,可她居然主动地过来拽我的裤腿,坚持把她的玩具往我身上怼,仰着脸朝我笑,发出我听不懂的婴儿语言。
月嫂笑眯眯地说这是在邀请我跟她玩。
我很认真地问月嫂可以拒绝邀请吗,她说当然可以,不过会对小孩的心理健康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我:“……”
这不就是不能拒绝的意思吗?
为了小孩的心理健康,我只好陪她玩,就当是回顾童年了。
不,我的童年应该没有这么多玩具吧。
我不记得了,而且没有照片留下来,只能推测。
根据推测,我当婴幼儿的时候搞不好一天饿三顿,温饱都难说,别提玩具了。
这想起来实在是令人不愉快,我赶紧让自己忘掉,专心陪她玩。别说,现在的小孩玩具挺有意思的,花样繁多。
玩着玩着,小孩朝我叫妈妈。
我:“……叔叔。”
小孩:“爸爸。”
我:“叔叔。”
小孩:“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