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变成虫母后(54)
他们看着他,居高临下,像在观察实验室的小白鼠,打量笼中供人观赏的动物。
林斐收回目光,垂下头,举起手,往原初种的布满隐形凸起、尖刺的虫肢边缘重重一按,而后,紧贴着边缘锋利处,缓缓往下划。
尖刺割破皮肤,没有血色的掌心、手腕处出,是被切开的伤口,顷刻间流起血。
教会说,他的蜜液之所以对原初种有着奇特的吸引力,是因为他吸收了虫巢产出的蜜浆,林斐的其他体液,也有相同的功效,只是效果并不像蜜浆那样强烈。
用血液去喂养原初种,比起随时随地撩开衣服,用蜜液去安抚原初种,大概稍微体面一点。
这种“体面”在他人眼中,是如此渺小卑贱,却是林斐唯一能留住的东西。
血液流出体内,身体里泛起的寒意,带走了林斐迟钝的恐惧,染了血的手探向原初种的口器,林斐与原初种对视:“喝啊。”
林斐的手递到它面前,原初种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虫肢乱动,“咚”的一声,往后摔去。
塞梅尔微微偏过头,银白的瞳孔骤缩。
超强的视力让他清晰地观察到林斐掌心血液流动的形态、血液的颜色,原初种在接触到这种血液后,复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人化的“惊慌”,也一并落入塞梅尔的眼中。
林斐·温莱,很奇怪。
林斐受伤的手,脱力地垂在身侧,血珠不断从掌心滑到指尖,沿着他青白得有些透明的指尖滴落。
看着离他一臂之远外的原初种,林斐恍惚了一下,原初种,似乎……长大了一点。
塞梅尔走到原初种面前,低头端详。
刚才还畏畏缩缩似乎受到极大惊吓的原初种,金色复眼中立刻重新闪起凶残的冷光,敌视地看着塞梅尔,他锋锐的足肢划过地板,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
“我先走了,”兰德突兀地开口,嘴角翘起,他表情诚挚:“我刚刚受过伤,不能帮你们做什么,就不帮倒忙了。”
他摆了摆手,作势要离开。
经过林斐身旁,他脚步自然地一顿,像是才注意到林斐,语气平常地陈述:“执事先生,你的手受伤了。”
林斐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兰德自顾自地说:“执事先生,一块上去吧,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
“兰德,他不能走,”塞梅尔的声音低沉冷漠,“原初种需要安抚。”
“安慰得差不多了吧,”兰德紫色的眼眸一转,乜了地上的原初种一眼,他下巴一抬,“我看他好得很。”
话音未落,兰德弯下腰手一揽,直接将林斐从位子上捞起来,匪徒入侵一般不管不顾地抢了人,立刻大步离开。
林斐被挟持着离开,为了保持平衡,只能抓住兰德肩上的衬衣布料,头一侧,视线正好落在地上的原初种身上。
像是察觉到什么,原初种歪了歪脑袋,金色的复眼看向林斐:
Have you forgotten me?
电流一样诡异的酥麻感在脑中流过,林斐心口一窒。
察觉到林斐身体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兰德皱眉问:“怎么了?”
林斐没有出声,一双眼怔怔地盯着原初种,耳边是幻听造成的耳鸣,回荡着一声又一声重复的疑问:
“Have you forgotten me?”
直到兰德抱着他走上旋转楼梯,原初种的身体消失在转角,突然闪现的日复一日折磨他的幻听,才从林斐的耳边消失。
与往日不同的是,林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懂了幻听的内容。
这一次,不再是支离破碎的断章,不再是杂乱零落的无意义单词,不再是凄厉的让人听不懂的哭叫,也不再是暴怒的辱骂。
是清晰明了的,似乎有人正藏于他的大脑深处,语气委屈地喊出了他的诉求。
“痛吗?”兰德的声音将林斐带回了现实,
林斐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床上,而兰德正对着他单膝下跪,手上拿着止血带与治疗喷雾。
兰德捧着林斐流血的手,仰起脑袋,长长的金睫毛扑闪,“很痛吗?”
林斐沉默地看着他。
兰德毫不气馁:“我要给你喷治疗喷雾,用了以后会好得很快,只是有一点疼,你忍一下,好吗?”
林斐的眼珠往下移动,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并不觉得痛,反而有一种爽快的愉悦。
兰德见林斐不说话,便捧着他的手,一边观察林斐的表情,一边喷治疗喷雾,林斐受伤的地方被喷上白色的蛛网一样的粘性液体。
喷完治疗喷雾,兰德没有立刻放下手,林斐的手掌于是保持着搭在兰德手上的状态,他的手掌比兰德小很多,这样放着,显得很乖。
林斐忽然微微俯身,漂亮的脸蛋向兰德凑近,附到兰德的耳边,不断拉近彼此的距离,直到他长长的睫毛能扫到兰德的肌肤,他往兰德耳旁轻轻吹了一口气:
“肏我肏上瘾了?”
兰德转头看向林斐,林斐的身体往回倾去,刚刚喷了药剂的手无所谓地搭在旁边,蹭掉了手掌上的药水。
注意到兰德放在自己手上的视线,林斐笑了笑:
“我不痛。”
“我也不是救你的人。”
用手指点了点兰德的胸口,林斐的语气轻而柔:
“看清楚,我是劣雄。”
第47章
“我知道。”
兰德捏住林斐点着他胸口的那只手,站起身。
另一只手掌握住林斐的肩头,顺着林斐身体的曲线往下滑,摩挲林斐略微发抖的后背,兰德狭长的双眼中,是头狼发现猎物时,眸中闪起的凶光:
“殿下,这么害怕的话,就不要随便挑衅别人。”
兰德的手掌继续往下游移,修长的指节即将触摸到腰际与臀部间曼妙的曲线时,停了下来:“殿下,我不否认您刚才说的话。”
兰德轻笑了一声:“比起尤里安殿下,我更希望,救我的人,是您。”
“至于教会的结论,”他侧过头,薄唇几乎要触碰到林斐的头发,“我不关心。”
“头还痛吗?”兰德突然问,他指的是林斐之前失控的事。
“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兰德又问。
“不需要。”林斐回答。
兰德点点头,附在林斐腰间的手一拐,往林斐的口袋一摸,迅速掏出林斐口袋中的药。
举着只有空白标签的药瓶,兰德问:“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林斐身体一跳,去够兰德手中的药瓶,“还我!”
兰德手往上一举,戏谑地看向林斐,却见他嘴唇发青,呼吸急促,手上还发抖,默了一秒,默默地放下手,将药瓶往林斐手上一塞:
“着急做什么?还你。”
林斐握住药瓶,往门口一连走了几步。
“怎么了?”兰德问。
林斐喘了几口气,抬眼看了兰德一眼:“我去隔壁休息。”
隔壁指的是工作人员所待的别墅,为了防止各种突发意外,也为了更好地服务嘉宾,节目组租下了不远处一间别墅,专门给工作人员住,好让工作人员能及时出现。
“那里没有预留你的房间,”兰德说。
林斐“哦”了一声,继续往门口走——客房有人睡,杂物间总没人睡吧。
林斐不愿意待在这里。
不仅是因为维德、阿雷斯特那些人,还有,不知为什么,刚才尤里安精神安抚原初种时,林斐隐隐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波动……随着这种波动,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胸口很闷,很热,因此,林斐才不慎将银勺跌落。
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消化、遗忘这些感受。
“等等,”兰德喊住林斐。
“你为什么救我?”
林斐睫毛低垂,笑了一声:“我只是一个倒霉误入的路人。”
“是吗?”兰德笑了笑,如雕塑般眉眼有一丝冷意,耸了耸肩,他大步走向门口:“好吧,我不打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