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变成虫母后(216)
爸爸收起日志,抱住妈妈:“至少斐斐有救了。”
妈妈却摇摇头,她握住爸爸的手,两人袖口附近露出的手腕部位并非是人类手腕的肉色,而是类似于虫类甲壳一样的东西。
“我害怕……虫化得越来越厉害了,”妈妈闭上眼睛:“我们走了以后,斐斐怎么办。”
沉默片刻,爸爸说:“沙克的状态比我们好多了,如果我们先走,还可以叫他帮忙照顾斐斐。”
妈妈睁开眼,眼中的担忧如阴霾一般笼罩她的眼睛:“沙克他……我总觉得他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他是跟着我们才来到这个陌生荒芜的星球,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埋着仇恨的种子。”
爸爸安慰妈妈:“他毕竟是斐斐的堂叔,这次我们还救了他,虽然以前有很多误会,但如果我们真的先离世,我想沙克他会愿意帮忙的。”
伸出手,妈妈似乎想要触碰林斐的脸蛋,但他和妈妈之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妈妈的手抵住无形的屏障,不再说话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林斐的耳朵捕捉到“沙克”这个词汇后,脑子一直自动回想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胸腔中似乎就溢满了某种情绪,那种情绪不断膨胀,几乎要把林斐整个人撑爆。
……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斐听到了来自爸爸妈妈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的斐斐这么乖,从来不会给人惹麻烦,不会有人不喜欢他的。”
要从他胸腔里溢出的负面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转变为另一种,让林斐又难受又幸福的情绪。
-
坐着小型飞行器前往研究院的路上,维亚抹去林斐眼角的小泪珠,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微微翘起的嘴角,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小宝宝,你在笑什么?”维亚眼睛像是哭过一样通红,语气倒是恢复了平静,盯着林斐的脸小声呢喃。
第180章
躺在床上,林斐睁着眼,维持着漠然到有些呆滞的表情,目光涣散地盯着上空某一个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到凝滞的空气发生了细微的波动,林斐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那声音落入耳中,像是经过了层层透明的隔膜,雾蒙蒙的。
雾蒙蒙的声音说:
“阿雷斯特·雷米尔想见他。”
另一个雾蒙蒙的声音说:
“你们过去做的那些破事我都知道了,你还有他,怎么有脸往他面前凑?”
其中一个声音又说:
“阿雷斯特·雷米尔从遗址那里带回了很重要的东西,有关于他的……父亲和母亲。”
听到这,林斐闭上眼,似乎感到疲惫,眼前一片漆黑,林斐于漆黑中再次看到了他们——他的父亲和母亲,于是丢失了的记忆如潮涌回归,一遍遍冲击他的心灵,将林斐与外界之间的隔膜冲撞得摇摇欲坠。
睫毛抖动,林斐睁开眼,语调没有起伏地说:“让阿雷斯特……来见我。”
始终坐在林斐的尤里安一开始甚至以为这声音是幻觉,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这真是林斐的话,他看着林斐苍白得像是瓷器的脸,抿住唇,往外看了一眼,从这里看不到人影,但他知道维德和维亚正站在外面说话。
放开紧紧抓着林斐的手,尤里安朝守在林斐床前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好林斐,而后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门开,光滑冰冷的地面倒映出来者们模糊的身影,黄金、鲜红、灰绿、乌黑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在雪白的地面上揉为一团污秽。
林斐坐在床上,抬头沉默地注视一瘸一拐走进来的阿雷斯特。
他穿着整齐,脸上甚至还涂抹了用以遮掩伤痕的化妆品,虽然阿雷斯特看上去竭尽全力想要做出一副跟过去一样的姿态,但和他们上次分离之际相比,此时的阿雷斯特异常狼狈。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像是被利刃剐蹭出的伤痕,脸上头上缠着医用绷带,左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状态拧着,腿上也显而易见受了重伤。
看到林斐,阿雷斯特的眼睛一红,永远盛气凌人、野兽一样凶狠的眼眸中竟然隐隐有软弱的泪光。
“我要单独和林斐聊一聊,”阿雷斯特的终端发出声音。
尤里安当即开口拒绝:“不行。”
完全忽视脸上阴云密布的尤里安,阿雷斯特举起手上黑色的盒子:“斐斐,你想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吗?我觉得,这可能也和你……爸爸妈妈有关。”
看着阿雷斯特手上拿的小黑盒子,林斐慢慢伸出手。见状,阿雷斯特一瘸一拐地走近,把盒子放在林斐腿上。
林斐低下头,抱住盒子,脸上并没有露出多余的意外的表情,似乎他已经知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阿雷斯特看着林斐:“林斐,我有话想和你说,单独说。”
林斐抬起头,看了阿雷斯特很久,最后他开口,声音轻得仿佛天边轻飘飘快要消散的云:“好。”
林斐发话,其他人只能不甘心地走出去,临走前,维亚对着阿雷斯特冷冷地说:“这里有监控,我警告你——”
触及到阿雷斯特的眼神,维亚的话突兀地停了下来。
阿雷斯特的眼睛里有惊恐、痛苦、绝望……那些极端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粘稠得能把人拽进炼狱,维亚没有看过任何一双比这更痛苦的眼睛。
维亚的目光移向木然得仿佛没有灵魂的林斐,心脏突然一阵绞痛,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有那样痛苦的眼神,除非林斐……
几人离开房间,来到了监控室,监控室中的监控屏如实地呈现林斐病房里的状况。
林斐仍然坐着,抱着怀中的盒子,阿雷斯特站在林斐身前,两人都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阿雷斯特伸出手,用触碰易碎物的力气,很轻地触碰了一下林斐的肩头。
“林斐,”阿雷斯特的终端发出没有起伏的声音,但倘若观察阿雷斯特此刻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如果他能发出声音,那声音会多么嘶哑低沉。
林斐没有任何反应,阿雷斯特伸出手,起先动作很慢、幅度很小,然而突然,他迅速用力抱紧林斐,不顾受伤扭曲的左臂因用力而产生的疼痛感,把林斐嵌进自己的怀抱,力道大得似乎想通过这种直接的方式把林斐嵌进自己的血肉。
面对阿雷斯特这样鲁莽的动作,监控室里的人一下子全都面色铁青,然而被抱着的林斐维持着苍白没有生气的状态,连眼睛都没眨动。
不过,因为靠得极尽,自阿雷斯特胸腔、喉咙中传出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近似于哽咽的痛苦喘息,他胸腔震动的细微幅度以及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格外清晰。
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到自己的颈部,林斐微微侧过头,看到自己肩颈处雪白的病服被鲜血染红了。
阿雷斯特缠了绷带的额头部位不断有血渗出,冲刷了他脸上用以遮掩伤痕的脂粉,于是犹如被利刃割伤的伤痕鲜血淋漓地暴露了出来。
阿雷斯特咬牙切齿,又像是质问,又像是哭诉:“你骗我。”
“说好的,我带你逃,你不能丢下我。”
“你怎么可以,带着那只劣雄一起去死。”
说不清是恨林斐抛下自己,还是恨林斐抛下自己跟那只劣雄跑了,还是林斐选择和那只劣雄一起赴死而不是自己,阿雷斯特的语气中带上了爱意扭曲畸变后化作的仇恨:“我追着你们的踪迹,跑到了那片荒漠的边缘,捡到了你的终端。”
阿雷斯特举起手腕,上面除了他自己的终端外,还有一只已经坏了的终端。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阿雷斯特闭上眼,像是要努力压制某种将要喷薄冒出足以摧毁自己的情绪:“我以为你死了。”
终端的声音都因为阿雷斯特此刻极度不稳的心虚而开始颤抖,阿雷斯特的眼泪混在血里流下:“我以为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