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171)

　　静默地用了餐，雪兰说不出得难受。
　　曾经让他觉得无趣的地方如今竟会让他这般痛心。他想念曾经跟晏南还有其他人在银河系中出生入死的日子。不是想念那些危险，而是想念那种生命的沸腾，为了守护家园而奋斗的热血，战意在身体里燃烧的激昂，还有……每次化险为夷，荣耀归来时，跟那个人忘尽一切地发泄接吻时的战栗。
　　他平时不太敢想这些，因为只会徒增烦扰，也因为会停不下来。
　　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他确实又无法控制自己会这样想，仿佛跟晏南在一起出生入死时才像活着，每一秒都能掰成一万份来活，心脏密集地跳动着，仿佛人生很长，有着无限可能，而现在……
　　他打住地停下，这样想对子都不公平，他不能这么比较，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子都将他照顾得很好，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他更该感激对方。
　　“我爱你，子都。”他轻软说，冲对面的人笑了下。
　　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这让他内心的愧疚感减弱了些。
　　电视上出现了晏南的身影。
　　雪兰常能看见关于晏南的新闻，但都是主持人的转述，和事后相关人士的采访，很少能真的看见晏南出现。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盯着看，那人看起来又更清瘦了些，但还是坚毅璀璨，像银河系中不灭的星光。他站在星芒号舰桥的星图前，通过通讯器向汇聚在塞尼格斯外的舰队们讲话——
　　“从没有过这么多的舰队聚集在一起，从银河系的四面八方赶来，我们也没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敌人。肃正者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而我们也不会对祂们心慈手软。祂们会恐吓我们的人民，但我们不会屈服于恐惧。祂们会不断前进，直到见证我们最后一座城池的沦陷，但我们不会沦陷。我们会赢下这次战争。我们将被接下来的战斗定义，每个人都将经受严酷考验，而这将决定我们的未来。我们不会让步。我们坚如磐石。我们会在一起，直到最后一秒。”
　　“晏南结束。”
　　画面切掉了，雪兰却仍回不过神。
　　大战一触即发，他在乎的人就要奔赴最凶恶的战场，跟其他种族一道向死而生，用血肉守护人类的家园，而他却在遥远的星辰彼岸平静吃饭，从新闻实况中得知这一切，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
　　不仅是这个世界，他似乎也出了问题，晏南在忙着修理世界，那谁能来修修他呢。
　　子都坐在对面，看着发怔的雪兰，没有出言惊扰，片晌后垂下了眼。
　　待雪兰收回视线，子都才像一切如常般抬眼，松开汗湿的手心，将刀叉放下，冲他微笑，“一会要不要去买东西？”
　　“好啊，”雪兰也笑了下，“都可以。”
　　“都可以”——雪兰常这么说。
　　吃寿司还是吃牛排？都可以。去瑟西亚还是去图岑卡？都可以。甚至做爱时的选择上也没有特殊的喜好，任何场所、时间、姿势，只要他想，都可以。
　　他真的很听话，跟以前乖张的模样很不一样，自离开晏南后，灵魂中的那份自由叛逆就像是死去了，只剩下眼前的安静温顺，他没有不感恩眼前的部分，对方无论是什么模样，他都同样爱护到心坎里，但有时候想起曾经的雪兰，那样色彩浓烈，像星星一样明亮，就会蓦然一下，难过得无法呼吸。
　　“有什么专门想买的吗？”他问雪兰。
　　“衣服吧，没什么特别的，”雪兰冲他笑，“你想买什么，我陪你就行。”
　　心口又出现了窒息感，子都垂下了眼，“好吧，那一会去看看吧，现在商品选择的余地也不多了。”
　　雪兰点头认可，又道：“没关系，我们两都不是挑剔的人。”
　　子都确实不是挑剔的人，但雪兰对生活品质有着很高的追求，哪怕在船上只有他们两人，雪兰也会每天好好换上全套西装，将头发整理好才走出房间，这种精致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而如今他却说自己不是挑剔的人。
　　子都知道自己没有发火的立场，但他已经压抑太久了。再坚固的大坝，经年累月被洪水冲击，也是会开裂的。他看向雪兰，很静地对他说：“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晏南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就算宇宙毁灭了，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残骸，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找来，所以不要再说都可以，没什么想要的，你什么都不挑剔了，好吗，宝贝。”
　　雪兰震静地看他，片晌后点了下头，又静默了会，站起来走过去拉开他胳膊，主动坐到了他腿上，轻软地亲他唇角，“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很辛苦了，不想再增加你的压力。我从来没有把你和晏南放在一起比较，对我来说你们是两颗不同的星辰，各自有各自的重力和轨道，没有比较的必要。”
　　对方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之后贴在他耳畔绵声说：“我其实想买点红酒，Lar　Var的，我们一会去找找，好不好？”
　　他低出了口气，将人抱住了，“对不起，宝贝，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
　　雪兰在他怀里摇头，“没关系的，你平常压力很大，银河系瘫痪的通讯完全是你一个人在维护，我都知道的。如果没有你，银河系早就是一盘散沙，被肃正者逐个击破了。”之后对方贴在他耳边说：“不是只有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我会永远记得你做了什么。谢谢你，子都。”
　　子都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没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这个年纪的男人还会因为这种事鼻酸，也太难堪了，但他实在很难忍住。他不知道其他人的人生是怎样的，但对他而言，似乎活着就是为了拼命寻找认同。
　　从他怨恨自己的母亲那里，从他憧憬的军团长那里，从他爱的雪兰那里。
　　如今他终于得到了。
　　好一会后，他用恢复了正常的嗓音回应道：“好，我们去买Lar　Var的红酒，我大概知道哪里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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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ver before have so many come together － from all quarters of the galaxy. But never before have we faced an enemy such as this. The Rectifier will show us no mercy. We must give them no quarter. They will terrorize our populations. We must stand fast in the face of that terror. They will advance until our last city falls， but we will not fall. We will prevail. Each of us will be defined by our actions in the coming battle. Stand fast. Stand strong. Stand together.”


第145章 银河系的哀歌
　　当子都和雪兰去买红酒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快看！天空——”
　　周围人们纷纷驻足，子都握紧雪兰的手，同样抬头看去，头顶全息模拟的蓝天白云不知何时开始溃散，光明逐渐消失，他们看见了太空——卫区五支巨臂上灯火闪烁，蓝巨星寡妇的幽光穿过其缝隙，远处是色彩绚烂的巨蛇星云——壮丽，却令人不安。
　　“怎么回事，全息模拟出问题了？”有人在一旁疑问。
　　“不会吧，有护工在维护，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疏漏。”
　　“怎么不可能，之前指挥官晏南，那个人类SPC的星舰就是被护工点爆的……”
　　“现在时局不平，别说这么恐怖的话......”
　　目光凝在卫区的一支长臂上，子都握紧了雪兰的手，神色凝重。半分钟后，他一把抱起雪兰，转身朝星港方向跑去。
　　“怎么了？”雪兰不确定地捉紧了他的夹克。
　　“卫区的五支手臂在阖拢，”子都道，“可能要出事，我们得在被困住之前离开。”
　　雪兰震惊地看向那些长臂，它们移动得十分缓慢，如果不盯着持续看，很难察觉出这样微妙的变化。
　　“怎么可能阖拢？！”
　　周围乱糟，许多人在驻足看天，雪兰难以置信，“是谁在控制西塔德，银河议会吗？”
　　“不知道，”子都在周围店铺的灯光下辨认着方向，脚步不停地跑动，“不会是银河议会，他们八百年前发现西塔德时它就已经是打开的状态，如果议会知道如何阖拢，也就不会在四年前的一次袭击时束手无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