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153)
猜出对方的选择并不困难,但他很难猜出对方的感受——会不会累,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委屈。
这个想法一出,心就像被泡在了酸缸里。
雪兰是个格外自信的人,很少会苛责自己,但这一刻却对自己生出了怨恨,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在将错就错。
在大局和私情之间选择后者,不考虑时机地痛快宣言,现在还要临战脱逃——这些行为难以界定,是普通人的正当选择,也是他自己做出的事,可是现在他却又为晏南感到委屈,只因为发现瓦尔抛下晏南的原因是自己先一步抛下了他。
负罪感的诞生就在一瞬间,人性真是奇怪。
雪兰看向瓦尔,“我如果留下,你会一起吗?”
瓦尔耸了下肩,缓缓将枪放下了,瞟了眼立方体,回道:“再给我三年我都学不会驾驶这破玩意。”
雪兰静默了好一会,垂眸道:“谢谢你,瓦尔。”
瓦尔把枪塞回了外骨骼中,“听过那AI的话,我就没了选择,不是为了我自己,图岑卡上有我的部族。”
图岑卡是克罗根族的母星,就像地球之于人类。每个会选择主动面对危险的人,都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晏南应该也有,只是他不知道。
“他状态很糟,去看一下他吧。”瓦尔在身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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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克莱拉沃打听后,雪兰来到了晏南的休息室。没有门可以敲,里面安静无声。雪兰悄声进入,发现对方正侧卧在黑色金属的床板上,枕着自己的军服外套,左手的伤已重新包扎。
床头的位置放了瓶打开的酒,不知从哪找来的,已喝掉了一半。
本就不喜饮酒的人在不该饮酒的时间饮了酒,他的状态大概真如瓦尔所言,很是糟糕。来到床头,雪兰拿起酒瓶嗅了下,一股浓郁的酒香传来,不用尝也知道酒精度数不会低,也许是克里姆族留下的遗产之一。
雪兰放下酒瓶,在床板上面对着军官躺下。对方警觉性差了很多,这样都没醒来。
他枕着胳膊凝视对方。
世界上任何一个醉鬼都狼狈得如出一辙,即使是注重仪表的军团长,此刻的模样也一样凌乱——碎发翘着,眼睫疲惫地沉下,在睡梦中都皱着眉。还记得他一年前在高台上授勋时日月星光的模样,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手指向前探出,勾住了对方翘起的额发,绕着转了两圈后,那对细密的眼睫颤了颤,掀开了一条狭缝。
湿润的灰眼睛安静地看了雪兰好几分钟,眼瞳中才显露出几分清明来。抬手抵住眉心,对方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不是要去结婚吗,怎么还没走?”军官目光落在一旁,嗓音沙哑地说。
“我是想结婚啊,”雪兰说,“但他去忙了,还没联系我。”
“那是你的事,自己去想办法。”对方抓过睡皱的军服外套下了床,似乎是想离开这里,重新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快走到门洞时,雪兰在床上道:“我真的很烦恼,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对方没有回答,似乎不想理会,脚步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径直朝外走。即将跨过门洞时,却又像改变主意般站住了,静静停在那里,不知所想。好一会后,手指捏紧了衣服,他没有回头地说道:“在这等我。”
“好。”雪兰甜声应了。
半小时后,军官回来了,周身已不见狼狈,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将自己收拾到了最好,整洁得一丝不苟。
停在门洞边,对方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对他道:“联邦军用网络中没有他的终端信号,要么不在联邦境内,要么周围有信号屏蔽设备,要么死了。”
“我还有其他事,能做的只有这些,”军官没有停顿地送客道,“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看了会面色冷漠的军官,雪兰弯唇道:“亲爱的长官,你想不想赌一把?”
“没兴趣,”对方道,“赶紧走。”
雪兰瘪了嘴,“你还没听我说赌什么。”
灰眸抬起一瞬,很快又垂下撇开,军官微拧着眉,在墙边站得很直。
他不做声,雪兰便当他想听,自顾自道:“子都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了,现在还没有联系我,可能遇到了麻烦,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我就没有婚约者了,可以考虑跟其他人试试。”
对方沉默不语。
等了会没得到回应,雪兰下了床,朝外走去,边走边道:“不勉强,其他人不特指你。”
走过静立缄默的军官身前,手腕被一下握住了,力道不重,但足够制止他的离去。对方慢慢将他拉回来,灰眸对上了他的眼睛,“如果他没死?”
“我会跟他走。”
“所以是让我当备胎?”军官背靠在墙上,垂着眼问他。
“赌不赌随你,”雪兰说,“不赌我也不会恼羞成怒,你放心,不是子都,对我来说谁都一样。”
圈在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对方抬起眼睫看他,眼睛里又泛了红,湿漉漉地落在他脸上。
“我赌,”军官轻低说,“别去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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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星舰已经快没电了,但是就像车子的蓄电池一样,开动起来就能动能转化为电能,是从消耗汽油那里转化的能量,虽然星舰快断电了,但一旦启动消耗起燃油,就能自行充电,所以还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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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大战前夕
轻轻拖住他手,雪兰将他带去了床上。
房间内的光线自然暗下,黑色金属的床板上,青年将军官抱在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唇埋在对方发间,他低低说:“休息吧,之后还有一场恶战。”
手臂圈着青年的腰臀,军官疲惫地阖上眼,将脸在他胸口依赖地埋紧了。
四个小时后,通讯器中传来了克莱拉沃的声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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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姆星舰停在了在星图上一处标为禁区的星系前,自动发出警告危险的信标层层叠叠地包围了这片名为黑暗星系的区间。无人知晓里面有什么,但在过去的数百年中,每一艘试图通过它的飞船都迷失在其中,再未返回。
关于这一现象曾经有许多猜测,有人认为其远站有一黑洞,也有人将其当做银河系中的圣地桃源,但如今一切真相大白,里面其实隐藏的是高斯或肃正者的基地,进入的飞船大概都被捕获或摧毁了。
未知金属构建的立方体星舰静静悬浮在警告信标前,总控室中,每一位还活着的舰员都集中在了这里。目光从一双双压抑着情绪的眼睛上扫过,晏南轻拍了下埋在他怀里的雪兰的胳膊。对方安静地放开他,退去了一旁。
一路追着信号来到这里,他们准备不足,身心俱疲,没有多少信心,却要面对未知的敌人,打一场艰难的硬仗。他们信任并憧憬眼前的指挥官,没有人说什么,但每双眼中都藏着困惑和恐惧,不了解一切的始末,但已有所觉——这是一张单程票,他们是去打人生中的最后一仗。
晏南将一切看在眼里,面对着仅剩的八名队员,开始了最后的战前动员——
“我们即将探入禁区,面对未知和恐惧。一路上我们失去了很多优秀的同伴,踩着他们的尸骨走到了这里,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和我们必须达成的使命。”
“我不想再向你们隐瞒什么。高斯、神使、肃正者——他们不仅是我们的威胁,也是所有事物的威胁——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和拼命守护的人们。现实就是如此,而我们必须面对。银河系已四面楚歌,我们就站在护卫她的最前线,行动将决定所有人的未来。”
“我相信每一位申请加入星芒号的军官都做好了牺牲的觉悟,我也同样。或者赢,或者失去一切。我无法保证结果,但我知道我们不会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