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123)

　　“……少校？”关注着后座动静的罗伯特低低唤了他一声。
　　亚瑟没有动作，在一片静默中开口问雪兰，“你为什么觉得指挥官会死？”
　　雪兰吸了下鼻子，转过身瞪着他，“如果不是觉得自己会死，你觉得他会让我离开他吗？”
　　亚瑟没有作声，雪兰又道：“你好好想想，他让你们来看着我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觉得他当时的话正常吗。”
　　亚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隐约变得凝重。
　　雪兰瘪了下嘴，从他手中的抽纸盒上抽了几张纸巾覆在了眼上。隔着纸巾用力压了眼睛，雪兰呼吸发烫地放下纸巾，对亚瑟道：“少校，我们快点去找他吧，可能还来得及。”
　　亚瑟抬眼看他，缓缓问道：“你不是军人，找过去又能做什么？”
　　“至少我能在他打算舍身取义的时候让他有所顾虑。”
　　雪兰直视着亚瑟，目光不偏不倚，可眼泪却在不断往下落。
　　看着雪兰的模样，亚瑟有种无法道出的烦躁感，抬手压了压眉心，“……你让我想想。”
　　雪兰却不给他想清楚的时间，坐近扒下了他的手腕，被水洗过的宵色眼睛放大了逼近他眼前。
　　“少校，求你了，我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在银河系里一个不知名的遥远角落听说他的死讯。这会毁了我的。我会因此而无法放过自己，后半生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亚瑟呼吸好像停住了，蓝眼睛看着他的脸，屏着没有吐息。
　　“少校，你有眼睁睁地看过战友死在身边吗？那种痛苦无力的感觉有在夜里像鬼魂一样纠缠着你吗？”雪兰抬着眼睫看他，眼睛像湖面接住了薄暮的天，在他眼前压抑着问他，“如果换成爱人呢？”
　　亚瑟经历过很多事，大部分情况他都能处理得很好，也不会觉得困扰，但这一刻他却感到了无法招架。
　　仅是对视这双眼，似乎都成了难以做到的挑战。
　　“够了。”
　　他把雪兰抓着他的手拉开，向后让开了距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给我点时间。”
　　雪兰想说没有时间了，强忍住了，咬着牙退回去，看着下方沉默等候。
　　几分钟后，亚瑟开口打破了飞行器内沉重而凝滞的空气，“不能回星芒号，你的安全要先得到保证。我们去银河议会等指挥官，隐在暗处，看有没有机会能帮上他。”
　　雪兰深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长官，我们的命令是——”罗伯特的声音有些慌张地从前排传来。
　　“我知道，责任我一力承担，”亚瑟道，“掉头吧。”
　　飞行器一个急刹，在空荡的高速浮空路上变道掉头。雪兰抬起头看向亚瑟，“谢谢你，亚瑟少校。”
　　亚瑟将握在手里的纸盒递给他，“你到时候得听我话，不许擅自行动。”
　　雪兰接过纸盒，带着泛红的眼睛和鼻头，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保证做到，长官。”
　　视线在对方脸上停顿片刻，亚瑟别开了眼，“……”


第102章 抵达西塔德
　　距离塔莱恩星数万光年外的一处无人星系中，星芒号刚被逼着退出跃迁面对了一次袭击，还好来的不是那艘可怕的甲虫样战舰，而是之前星芒号已击退过的机械兵团。
　　待冲出蝎红眼球样战舰构成的包围再次跃迁逃走后，机械工程部迅速开始抢修，而Ci则跟随着晏南来到无人的作战会议室。
　　Ci沉着脸询问道：“长官，我们为什么会被袭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南没有出言解释，给他播放了YT116星的录像。
　　看过录像后，Ci脸色白惨，好一会回不过神。
　　“这是什么？”
　　“这是人类和银河系未来要面对的敌人。”晏南关闭了录像，垂着眼靠坐在了桌边，“他们不知是从外星系出现，还是本就隐藏在银河系无人知晓的角落，但应该跟神使有关，目标是灭杀和清理。”
　　“其实也不意外，银河系已经安稳了千年，星图已发现区域不及1/5，剩下4/5随时都可能会成为覆灭人类的洪水。”
　　“所以现在现实就是——”晏南抬起眼看向Ci，“洪水即将到来，而我们退无可退，只能面对。”
　　Ci听着他的话沉重地喘了口气，嘴唇动了动，却仍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上校，撑住了，现在还没到垮掉的时候，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晏南拍了下他的肩，给他解释了武器的事，以及他们被机械兵团追击的原因。
　　Ci脸色更差了，“……所以我们随时可能会气化消失？”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回他们没有亲自上阵而是指派机械军团追击，好像放任了似的，这令我有些想不通。”
　　沉默了一会后，晏南道：“可能暗示了两件事：一个是他们此刻首要目标已发生变更，不再针对武器图，我们获得了喘息的空间；而另一个则是——”他声音低沉了些，“他们不如何担心银河系的联合对抗，或是这一武器。可能的原因很多，也许是银河系已有的科技无法构建这武器，又或是这武器对他们没有威慑力……无论是什么原因，结论是相同的——我们可能是在做无用功，奋战到底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所有人都会死。”晏南静静地说。
　　“……”
　　Ci身体发麻，恐惧感如高山压下，躲无可躲。他站不住一般靠坐在了桌边，静默无言好一阵，哑声问道：“长官，我能抽根烟吗？”
　　“不行，上校。”
　　“……”Ci抬手搓了把脸，“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晏南道：“我们要尽快把银河议会的任务完成，之后前往塔特尔星系。如果现在银河系已有的筹码不够对抗强敌，我们就该去那4/5的未知里寻找新的筹码。只要找到的筹码够多，某一刻我们就能够改变局势，反败为胜。”
　　晏南偏头看向他，“我们就该这么做，上校。”
　　对视着那双坚定的灰眸，Ci目光发了怔。
　　即使已经认识对方很久，见识过其所能，他却还是会在前行的道路上不断被对方震撼。
　　就像此刻，此刻尤甚。
　　指挥官也是人，他知道对方不是无所不能，但此刻对方身上无可动摇的信念感却像火炬一般驱散了眼前的灰暗，也在他心里点燃了火种。
　　他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大概很是滑稽。他整理不好脸上的表情，所能做的只有站直背手，在这位像大角星的光一样明烈的指挥官面前挺胸立正，大声应道——
　　“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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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芒号前往银河议会的后半程也并不平静，抵达时舰体已伤痕累累，Ci已经数次感觉死神的刀尖贴着喉咙划过，只差一点就要往生，不过还好，他们成功抵达了西塔德，真是万幸。
　　他们没有走位于西塔德元环区的公共星港，即使人类联邦在其中拥有独立的停泊口。他们走的是位于元环区正中银河议会巨塔底层的外事港口。
　　这个港口供外交信使和SPC特工使用，方便他们快速乘坐电梯进入议会。港口中停着许多空置的穿梭器，紧急状况下可用于疏散议会人员。
　　之所以从这里进入是因为晏南不想耽误时间，他需要立刻将情况向议会进行汇报。
　　作为直属于银河议会的SPC特工，晏南有权直接登入议会巨塔顶层进行汇报，但问题是他这回代表的不是SPC而是人类联邦，他需要等待联邦驻西塔德外使弗莱迪，跟他一同面见议会委员。
　　从底层来到元环区公共登入层，晏南来到高大的玻璃门前，等了十五分钟，见到了急急赶来的联邦外使弗莱迪。
　　弗莱迪没有抱怨他的急召，微笑着摆出了政客的姿态，“您好，晏南军团长，久仰大名。”
　　“你好，弗莱迪先生，”晏南跟他握了下手，切入正题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