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上(71)
“我和黎大说说话,你懂个屁,赶紧干活。”朱泥匠踹了这不开窍的儿子一脚。
十二月底,终于下雪了。今年雨雪没去年来得早,村里庄稼人都提心吊胆,等终于下了雪才松口气,好了好了,下了就好了。
黎周周前段时间做衣裳,给顾阿奶做了短袄后,给爹也做了一身。那块靛色的布因为卖给杏哥儿一丈,剩下的做个短袄够了,相公的袍子布料怕是不够。
“我衣裳够穿,尤其是袍子,嫁妆袍子没怎么穿。”顾兆见周周想跑去镇上再买一块布给他做袍子,赶紧拉着手劝,这大冷的天走到镇上,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又累又冷的。
“那块新的蓝色,你给你做件新袄子。”
黎周周:“这料子这么好,我穿干活浪费了。”
“瞎说。”顾兆先否定老婆说穿新衣浪费这句,然后跟黏皮糖一样凑过去粘着老婆,笑嘻嘻撒娇说:“我不是也有件蓝色的袍子吗?周周也做一件蓝色的袄子,到时候咱俩新年时穿情侣装,走出去都知道咱们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
相公又说他听不懂又听懂的话。黎周周想着相公说的画面,觉得堂屋火炉热,都坐不住,脸烧的最后嗯了声说:“好。”
最后剩的那一丈靛色布料,黎周周给自己做了一件夹棉的斜颈裋褐,还剩了一些布料,正好用来绑头发。
给爹做了一身。
农闲时间多,黎周周做完衣服闲不住,又把家里穿不了烂糟糟的衣服拆好拼齐,做了一扇厚门帘,缝线纳了几遍,挂在堂屋口,遮风驱寒,白日里就把一侧别在门上,只露出一角通风换气用的。
整个屋子暖和了不少。
如今锅里煮着骨头汤,下了几颗大枣,滚刀白萝卜,汤煮的奶白,里头下点面条白菜豆腐都好吃,热烘烘的下肚子,发发汗舒坦。
年二十六,黎大便搭着褡裢挨着村去杀猪了。
今年拿回来的猪下水攒了一大盆,黎周周学着炖鸡的做法,分两次做,他怕做坏了。其实往年都是拿回来洗干净拿油拿酱炒,下水味道重,不用酱炒不好吃。
热油、红糖、大料还有酒,煮了半个多小时,抽了柴火锅端到后灶,相公说多放会入味,差不多天黑了爹回来了,黎周周才夹了一碗还是余热的卤味下水,大块的切了切堆一碗里。
喝的是杂粮稀饭,一碟萝卜丝,一碗卤味下水,热腾腾的大馒头。
“爹相公,尝尝咋样,是不是哪个卤味?”
黎周周觉得和炖鸡时不一样,说不上来,反正他觉得也好。
里头还有鸡胗、鸡心,猪肝猪肺猪大肠等等,表面上看着颜色深红,酱香油亮的。
黎大先夹了块,因为他杀猪,每年跟前这猪下水吃的,说实话已经腻味了,不过农家人哪能挑粮食浪费吃的,下水来来回回就这个味。
冲。
可今天就不一样。黎大尝了口,他不知道啥叫卤味,但就是好吃,“比之前拿酱炒的好吃。”筷子没停,一口下水一口馒头。
顾兆也觉得好,可能跟食材本身有关,这里的鸡、猪都是拿麦麸猪草喂的,鸡还散地在后院走,肉质好,酒也是粮食酿造。
“好吃,再泡一晚上,明早上试试,这一锅汤能当卤子了。”
黎周周听相公的,锅里还有一些放着没动,第二天早上捞出一块尝了尝,味更浓厚了,他将剩下的捞出来,锅里的汁不倒,留着卤剩下的下水。
早上又是馒头粥下水配着吃。
后来下水就攒着,攒到了年二十八,黎周周卤了一大锅放了一晚。年二十九当天,朱泥匠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大孙子来拜年,带了好些礼。
糖、酒、果脯干货,还拿了一块布。这个可不便宜。
大家伙坐在堂屋说话,暖烘烘的,黎周周给小孩备了瓜子花生饴糖吃,果脯也上了,黎家自然是留着朱泥匠一家吃午饭,人家拿着礼呢。
中午黎周周和朱泥匠大儿媳收拾了一桌饭菜,昨个卤的一锅下水正巧能上,原本下水不是啥正经荤腥,待客肯定是不太合适,可卤过的味道好,又新鲜,黎周周先让朱大嫂尝一口。
“能上吗?”
“诶呦,你要不说这是下水,我都尝不出来,做的真好。”
朱大嫂也是个能人,尝了好吃稀奇没见过,夸了又夸黎周周,也没问一句‘咋做的’。她家就是手艺匠,公爹、相公都是靠手艺吃饭,如今黎家琢磨出个新鲜的吃食,她哪能腆着脸问这个?
人万一想做买卖呢?
等这碗卤下水上了桌。黎家焖的是一锅白米饭,又是鸡又是鱼,还有炸好的肉丸子,素菜就俩,白菜烧豆腐,用肉酱烧的,可好吃了。
一道凉拌的萝卜丝。
因为家里烧炉子还烧炕,顾兆最近有点上火——他自己都觉得奇了。之前刚过来第一次过冬天,晚上睡觉不抱着周周,他手脚都是凉的,如今才不过一年多,穿的也是和去年一样的厚度,炕也是去年的烧法,结果今年上火了。
黎大说这是好事,身子补回来了,村里年轻的小伙子都是火气十足。
好事是好事,可上火也遭罪。顾兆有点口腔溃疡,疼的吃东西没胃口,黎周周心疼相公,最近断了骨头汤,顿顿凉拌萝卜丝给相公下下火。
朱家人最初还不好意思夹肉菜吃,看着多馋眼,不好看,便一口肉,两筷子白菜萝卜丝,可朱泥匠的孙子小孩一个,自然是爱吃肉,阿娘夹了萝卜丝就摇头说要吃肉肉。
“大家别客气,萝卜是我家周周给我拌的,最近有些上火。”顾兆说。
朱泥匠儿子喝了些,闻言笑呵呵说了个荤话,“这简单啊,还吃啥萝卜丝,夜里去去火就成了。”然后被媳妇儿桌子下踩了一脚,说了句胡咧咧什么。
没等继续说,朱泥匠先说这下水咋吃着不一样,好吃。黎大就接话,于是围着卤下水好吃谈起来,夸黎周周手艺,夸别的,反正没人提刚才那句话。
黎周周面上应着话,耳朵根都红了。
吃过饭,黎周周和朱大嫂收拾,小孩坐在灶头前烤火吃饴糖。屋里黎大、朱泥匠闲聊,朱泥匠儿子和顾兆陪着偶尔插个话,说着说着,朱泥匠就说到庄稼地里的事了。
肥料啊。
最后黎大把旱田的肥料法子说了。
冬日天短,聊了没一会功夫朱泥匠一家就要走,黎周周给朱大嫂装了一大缸子的卤味下水,朱大嫂推辞了两下便爽快接了。
刚出了黎家门,朱泥匠先是恨恨拍了下儿子后脑勺。
“你猪嘴啊,满桌子的肉还堵不住。”
“我一说高兴就给忘了,不过也没说错,顾书郎上火了,他又不是单着的,夜里抱着他家哥儿——”
“你还说!”朱泥匠抬手又打。
其实桌子上村里男人开两句荤话也是常见的,不过黎大家的顾书郎是读书人,看着又很敬重黎周周,当人家面说这话自然不好。
朱泥匠大儿子挨了打,还不知道为啥,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话,咋地啦?他和其他村里人喝酒吃菜时大家都说啊。
“你刚说一半,我瞧着顾书郎和和气气的神色就不一样了,谁家屋里人喜欢自家男人在外人面前说拿人泄火的?”朱大嫂白了眼男人,又不是暗门子里的小娼妇。
朱泥匠不好插嘴这个话,而是说:“以后在黎家说话注意些,知道你嘴上没把门,去年让你媳妇儿跟着过来,以后学着些,别啥话不过脑子往外头秃噜。”
“行了,赶紧回,回去找地方挖个坑,尿啊屎的攒着,麦子杆也别烧了,都留着。”
“爹,下了雪地都冻住了,这咋挖?”
“我管你咋挖,话那么多,多干干活泄泄力。”
黎家中午吃的好,晚上不是特别饿,烧了一锅菜汤,里面白菜豆腐丸子,不过没拿骨头汤煮,是清汤,刮刮肚子里的油。
黎大喝着菜汤,以前可真没敢想过,啥时候油水吃太多还刮一刮。
真真日子过好咯。
洗漱后早早上了炕。
里屋暖烘烘的,黎周周吹了油灯,摸黑解了里衣带子。顾兆压着周周的手,说:“我从没想过拿你做下火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