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修真追夫火葬场(75)
赫连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却是笑意。
他继续说:“不光是我自个儿怎么想,师尊也劝我,说我不必在意旁人的说法。结果呢,当时偏偏就钻了牛角尖,只想着自己一定要胜过所有同辈弟子,为师尊脸上添彩——如今想想,便知道这样的念头有多幼稚了,只是当时偏偏不这么觉得。”
邬九思道:“师叔平日最骄傲的,的确是你们这三个弟子。”
赫连随笑着摇了摇头,道:“也是因为想得太多,对自己总有许多不满,修行时险些行差踏错……当时的确凶险,差点生了心魔。好在后头师尊及时发现,对我宽慰一番,解了我的心结。”
邬九思若有所思。
赫连随见状,提醒他:“九思,要我说,这事儿对你而言还要简单许多。不是有天机镜么?真想知道阿禾是什么心思,你拿着镜子去问他,不就结了?”
“话是这么说,”邬九思回神道,“可眼下已经不是阿禾刚刚入门那会儿了。他若知道我这么待他,怕是要伤心的。”
赫连随怔然片刻,随即赞同:“也是——罢了,咱们这些人里,最了解他的定然是你。归根究底,这法子还是得你想。”
邬九思笑了笑,轻轻点头。
赫连随也在这个时候抬起手,去端旁边桌上的茶盏。
动作到一半儿,他余光似乎察觉了什么变动。抬眼去看,才发觉就在方才那个瞬间,师弟的表情竟是再度凝了下来。
赫连随意外,问他:“九思?怎么了?”
邬九思皱皱眉毛,却是自己也不甚明白,只是轻声开口:“我不知道——师兄,我忽然有种感觉……”
……
……
郁青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一意要乘着独木小船离开州岸的家伙。
这样会有什么结果?——在灵气风暴的冲击之下慌不择路、船毁人亡!
眼下,他虽并非离岸,却当真有了类似的感受。
契图已经完全将他裹挟,哪怕他在寻宝鼠的叫声当中生出隐约不妙预感,想要暂且停下、先看看吱吱那边究竟是怎样状况,也完全无法做到。
这让他渐觉不对。哪怕心头充满对鲁敬长老的尊重畏惧,郁青依然还是开口,叫对方:“鲁长老——”
无人理会。
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小了吗?郁青不太确定地给了自己一个答案,随即更是用力叫喊,“鲁长老!我好像……”好像不太对劲。
如果眼下有一面镜子落在郁青面前,他就会发现:自己的情形何止是“不对”?分明是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青年面色惨白,丹田已经完全被抽空了,过于剧烈的灵气消耗让他的经脉也跟着绷紧、颤抖。偏偏在这同时依然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契图——这些灵气仿佛并非出自己身吧?既然这样,它们是从何而来?再有,不过是解除一个道侣契,用得着这么多灵气么?
愈多古怪在郁青心头浮现。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鲁长老?”
大约是意识抽离更多的缘故,这一回,郁青终于看到了鲁敬对自己的回应。
他背着手,人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垂下的目光依然是冰冷的,却是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他听到了。郁青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他知道自己在叫他,而他——
没有回应!
“这当真是解道侣契的契图吗?”郁青问。他的话音断断续续,竭力想要将灵气的涌动打断,却完全无法做到。
寒冷,惊怕,不可置信——多重感受汇聚在一起,郁青喉咙里甚至发出了“嗬嗬”的响动。他想要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亲自去峰头问一问道侣,究竟是不是对方将自己交到鲁敬长老手中。这些目的却一个都无法实现,不仅如此,在发觉他的不配合后,面前修士的态度明显也有所变化。
他“啧”了声,竟不如何生气,而是问郁青:“何必呢?你当真觉得自己逃得掉么?”
这近乎是撕破脸了。郁青瞳仁骤缩,愈是难以想象:“果真不是九思?你——”
第一时间,郁青是想要质问对方的自作主张的。可不等话音落下,他忽地意识到一件让自己惊恐无比的事:“不,不对!他把我叫出来的时候,喊了我的名字!”
不是“陈禾”,而是“郁青”!
他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究竟是谁!甚至——甚至如果眼下的事九思一无所知的话,面前的人怕是整个太清峰、整个天一宗中唯一一个看穿了自己身份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寒气直接从郁青跪在地上的膝盖涌了上来,以最快的速度窜到他的天灵盖。
喉咙腥甜,一口血涌了出来,又被郁青硬生生都咽了下去。他惊恐地、愤怒地望着对方,脱口而出:“是你?!”
鲁敬淡淡颔首,神色从容。
“是你,”郁青又重复了一遍,“当初夺走龙血草的人——”可是,为什么?
鲁敬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又看了一眼契图,想要确定灵气的涌动还在继续,更多灵光正在将其点亮。
这就够了。鲁敬闭上眼睛,像是面前完全没有郁青其人存在。
而正是他的忽略,让郁青心头更冷。
电光石火的工夫,他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此人能够看穿装有龙血草的锦囊,那他再能看穿金丝面具之下自己的真正面目也并不值得奇怪。问题在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隐匿身份、重新来到天一宗内?是最近一段时间,还是……
一开始的时候。
他那会儿虽然过了弟子选拔的前两轮,甚至被九思看中,有了在第三轮中与其他人比较的资格,可从头到尾,郁青的想法都十分明确:他并不愿意留在太清峰上。
是不愿再欺骗道侣,同样是难以面对这个地方。
他的确是要离开了,偏偏临走的时候,有一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哪怕明知道自己得不到就回复,郁青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难道就是为了今天?”
鲁敬果然没有回复他。
郁青还不气馁,继续说:“这果真不是与九思解除道侣契的法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鲁敬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郁青牙关打颤,喉咙里的腥甜气息更加浓烈了,身体也是处处疼痛。对方明显并不打算留下他的性命,只是想要接着他身上的某一处特殊去做某件事清。
他猜测自己有许多地方的经脉已经在灵气过于暴烈的冲刷之下出现损伤,只是对方并不在乎。
问题在于,那份“特殊之处”究竟是什么?对方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第063章 吱吱
自己恐怕快要死了。
郁青清楚地知道这点,更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做出任何挣扎改变。
当初在那艘灵舟上,对方便险些杀了他。虽然日后活了下来,可直到今日,郁青都记得自己浑身泡在冰冷海水当中、一点点失去意识的绝望感觉。
他以为能见到日后的朝阳是因自己幸运,在意识朦胧的时候服下药物。可现在看,答案兴许根本就是对方早有打算,于是放过自己。
可是……
郁青又想:“倘若当真如此,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我的所有反应,甚至是旁人的反应,都被他一点儿遗漏都没有地算计了进去——这样一个人,如果他得到了那样自己图谋的东西,莫说九思了,便是整个太清峰、整个天一宗,怕是都危在旦夕!”
对于后头两个势力,郁青其实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他从前是邬九思的附庸,今日也没结交多少同门友人。可说到底,那些都是九思在乎的人,郁青并不希望他们出事。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吗?
他的头越来越低,半是因为剧痛,半是因为身上愈发浓重的威压限制。有几个瞬间,郁青甚至觉得自己裂开的恐怕不光是经脉,兴许还有寸寸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