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修真追夫火葬场(140)
“那雾……竟是不再往前了。”
许多年后,深处来自玄州的灵舟之上,杨广善神色复杂地开口。
“仿佛是一个怪物,在吞吃了星罗州后便是心满意足。
“它停了下来,我们便也停了下来,心惊胆战地等着妖雾消散。到那时候,无论中都那边是怎样状况,我们都至少还有回去的机会。”
机会?
邬九思和郁青快速对视一眼,心里都知道,这群修士期待的“机会”是不会到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或许是吞噬过一州之后便心满意足,也或许州外那终日烈烈的可怖风暴终究威力更胜一筹。杨家、侯家人并未等待太久,便守到了妖雾消散的时候。
然而,这并非预想当中的噩梦结束,而是真正惨剧的开端。
星罗州和妖雾一起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等等,”郁青不得不开口疑问,“就没有可能是星罗州被风暴带走了吗?”
杨广善苦涩地摇头:“如此……便是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又怎会不去寻呢?”
他们作为星罗大族,自然有用来保障自家势力的手段。然而自从妖雾到来,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和曾经那些禁制、法阵的联系。
郁青默然,又换邬九思开口:“你们家里,只出来这么些人吗?”
杨广善听着这话,从悲伤当中略略回过心神,回答:“自然不是,只是——我们那艘破舟的状况,恩人也是见过的。这还算是保住了许多族人,不像侯家,已是生生被风暴吹散!除去我这孙女婿,”说话的时候,朝后方看了一眼,便有一名筑基大圆满的青年往前数步,朝邬、郁二人拱手,“妖雾出来的时候,他恰好在我们家中,这才躲过一劫。”
那他的“孙女”呢?看着青年身畔空处,邬九思到底不曾多问。
他叹:“世间怎会有这等事。”
星罗修士们默然流泪。到后面,抽噎声渐起。
如此环境当中,郁青抿了抿唇,悄然用神识问道侣:“九思,那咱们还要和他们说妖蛟卜算的事儿吗?”
邬九思斟酌片刻,“还是晚些。”
一来,杨广善等人说是“缓了几天”,却仍不算状态好。若是再有打击,怕是当真要道心不稳。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前头被困在残舟当中,灵气枯涸,只得苦苦支撑都算是幸事了。至少如此一来,心魔也无从萌生。
而来,便是阿青前面提出的话。“五年”的说法是假的,可星罗修士们为何要众口一词、如此欺瞒?没摸清这些之前,还是不要透露太多信息。
郁青赞同了道侣的话,“也好。”
星罗修士们哭着哭着,面前多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杨广善尽量收起眼泪。想了想,开始问:“说了这么些,还未请教恩公如何称谓?”
等到邬九思、郁青报了名姓,也提及二人缘是道侣关系,杨广善立时夸起他们郎才郎貌,十分般配。
郁青喜欢听这话,脸上露出些笑意。杨广善又叹,说自个儿从前只当作为中都三大势力中人,总觉得自家家资已是足够丰厚。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是自家的灵舟也如邬、郁二人所驾的这般,族人们是否便不会亡故。
“定是两位恩公天赋脱俗,过往所遇机遇也是一样不俗,这才攒下如此家业啊!”
“那倒也不是。”郁青说了句实话,“你瞧见的这舟,还有舟上各种物件,尽是九思家里给的。”
“哦?”杨广善顺着他的话四下环顾,喃喃开口,“竟是如此么?”
第119章 居心不良
从灵舟此刻所处的地方折返云州,慢则数月,快起来也至少要百天。
邬、郁二人将这状况说给星罗修士们,杨广善等人皆是欢欣鼓舞。“莫说几个月了,纵是几年,只要能齐全地到安全地方,都是好事儿啊!”
这话说得十足真心。邬、郁听到,都是微微一笑,又安抚:“这些时候,我们自要修行。你们呢,或者在舟头走走,或是也在舱内调息。入定之后,时间过得又能快上几分了。”
“是,正是如此……”
做好安排之后,邬、郁并未与星罗修士们久久相处,而是依照前头的话,回到室内居所。
就像他们讲的,外头都是风暴、毫无风景可看。纵然要瞧个稀奇,那也在筑基初登这种跨州灵船的时刻瞧过了。与其待在外头消磨时日,不如把时间用在修行上。
风暴当中纵有千般不好,也有一处优点能要人夸奖:实在太没事儿做了,很能让人静心。
而在两个恩人离开之后,杨家人们相互看看,倒是都有些走动的心思。
他们前头担惊受怕太久,眼下一闭眼睛,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艘破破烂烂的飞行法器上。每每到了仓惶睁开眼睛、细细分辨四周环境的时候,才能稍松一口气,知晓自己已经安全了。
再有……
“真人,我原先便觉得了,”见杨广善死四下幻视,他那孙女婿侯应文想了想,往前一步,在太岳父身侧轻声道,道,“这整艘灵舟,用上的木料都仿佛并非凡品。”
杨广善瞥他一眼,见着其谦卑恭顺、看向自己时又带着十足讨好的样子,唇角略略勾起些。
当初这小子也是一样态度,亲手捅死了他的兄长,也是杨广善孙女的真正夫婿,这才有了跟在自己身边的资格。
“眼皮子浅。”侯应文得了这么一句评价,“这木料又有什么稀奇?你要看上面画的法阵。”
听到这话,侯应文微微一怔,低头去看。
是了,乍看上去的确很容易忽略,可若是将神识仔细覆在那些木料上,就会发现:原先他以为的“灵木天然纹理”哪里是真正自然而生?那分明是再用上其他天材地宝,由人在上头细细勾勒而来!
“这!”侯应文心头震撼,眸间更是闪动出几分贪婪,“真人!咱们能不能?”
“能?”杨广善冷笑一声,“若是他们察觉了,你去赔罪么?”
这儿说的“赔罪”,自然不是字面意思。付出脑袋多半是不够的,魂飞魄散都有可能不是结束。
可侯应文又哪能相信杨广善是什么如其名的良善之人?眼珠转了转,他再度觍颜恭维:“真人历来算无遗策,定然已经有了打算。”
“打算么。”杨广善舔了舔唇,轻声道,“恩公不是说了,让咱们先四下走走、瞧瞧。走,先到处看看。”
其他杨家人们听着这话,也迈开脚步。
他们最初还是跟在杨广善身后,可走着走着,便一个个地被船上布置吸引。
“这、这是天星草!”一名丹修惊呼,“这等珍奇宝贝,他们就直接摆在道儿上?”
“一株草有什么稀奇。”他身边,立刻有另一名杨姓修士眉尖挑了起来,“看见装草那盆子么?莫要挪开你那双招子,多看几眼!——上头是不是有金光流转?呵,一个花盆,里头竟然掺了金灵矿。”
“一个花盆就让你妒成这样?前头还有那么多呢,要不要一个个瞧过去,看里面都是什么好东西。”
“真人,”在杨广善的眸色愈是暗沉的时候,侯应文察言观色,又一次轻轻开口了,“咱们恩公不是说了么?这儿的东西,都是他们家里头置办的。”
杨广善不曾言语,侯应文又道:“这世道也是太不公平。如真人这样潜心修行、苦练不缀之人,只得在外头风暴里随波逐流,以图保住咱们这一大家子安稳。倒是那等自身什么都不行、只能依靠家中的纨绔子弟得了这等好运气。年纪轻轻,不知在家中勤勉修行,竟是出了门去,慢悠悠地在风暴中找一个他们不过听过几声的州。”
他话中的“年纪轻轻”也是出自郁青透露。原话其实不是这样,只是道自己二人往下家中再无小辈。落到杨家、侯家这等大家族出身的人耳朵里,自然是两个嘴上无毛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