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断袖撩弯宿敌(61)
祁丹椹阴沉漆黑的眸子里晦暗极了。
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才不会如此装扮。
她不需要紫色与牡丹红显示她的身份。
因为她就是她,没了这个正妻身份,她还是苏家的贵女,是京都第一才女。
她曾见容德妃一面,就一口气写下了三首诗。
她的诗句流传之广之快,能一夜之间,让所有人通过她的诗句,想象到大琅王朝最美女人是多么容姿绝艳,悬赏黄金百两的通缉令都没她的诗句传得快……
她很少有头饰,她的头发上总插着一根用干墨块磨成的笔。
她有数十根这样的用墨做成的发簪。
这样,她就能随时随地写下她要写的诗句歌赋。
收回思绪,他道:“传闻钟台逆案的乱党之首苏泰,曾为爱女打造一整套价值连城的首饰头面,给爱女陪嫁的嫁妆也数不胜数,连整个京华大街都摆不下。下官还以为当年苏泰被抄家灭族,这些首饰嫁妆都被查抄了,原来没有。看来我朝律法还是挺仁慈的……”
安昌侯与侯夫人一听,脸色煞白。
这不是明摆着指着他们私藏逆党的财务吗?
当年苏洛作为外嫁女没受到牵连。
至于嫁妆怎么算,朝廷也没个明确的章程,因安昌侯当时是朝廷新贵,手里握着一定权势。
所以抄家的人不敢得罪安昌侯府,他们只抄了苏国公府,至于苏洛的天价嫁妆,根本没有人提这件事。
因此,安昌侯府守着这堆金山银山过得比京都任何勋爵都舒坦。
如今旧事重提,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安昌侯云淡风轻对着众人道:“当年,苏国公府抄家确实未曾殃及到安昌侯府,本侯想过将这笔钱财上交国库,但当时我夫人受了很大刺激,神志不清,不愿意本侯动她母家分毫东西,那都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念想。本侯看她疯癫模样,于心不忍,就留了下来,没想到造成今日的误会……”
祁丹椹不由得心里发笑。
苏泰是逆党,安昌侯说苏洛霸占这些东西,是因为这是她父亲给她的念想,若是苏洛没去世,这一句话无疑会要了她的命。
可事实上是,安昌侯怕世家追究他与苏泰的翁婿扶持关系,为了给世家一个交代。他听从宋慧娘的建议,用药物将苏洛逼疯。
用药量之大,苏洛根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那时的她连自己的唯一儿子都认不出,怎会还记得自己父亲留给她的天价嫁妆?
安昌侯可真是情深义重,明明自己舍不得妻子的天价陪嫁,却将一切都推给妻子。
纵然她死了,也要被他利用。
他目光炯炯,话如利刃:“那之后呢?侯爷,你有上交过这笔赃款吗?”
安昌侯面色染上几许悲伤:“后来,她去世了,这些是我的念想。所以本侯未曾向圣上禀明此事,这件事是本侯之过,多谢祁少卿提醒。”
周围人不由得劝安昌侯节哀,指责祁丹椹大寿之日故意让人难堪,害人勾起伤心事云云……
安昌侯满怀感激道:“既然祁少卿提出来,正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侯也习惯夫人的离去,寿诞之后,本侯会将昔日夫人的所有嫁妆禀告给圣上,将这笔钱财上交国库。”
祁丹椹如今提出来,他若不表明态度,在朝堂上自然被有心之人攻讦。
他只能上交。
但他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笔财产的数额之大,抵得上他一百五十年的俸禄。
好在这些年安昌侯府挥霍并不多,东凑西凑还是能筹齐挥霍掉的东西。
只是,怕要搬空大半个安昌侯府了。
安昌侯夫人牙都咬碎了。
可她无计可施,也不敢对安昌侯的决定指手画脚,只得爱怜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镯。
祁丹椹行礼道:“侯爷深明大义,下官佩服。”
他目光也落在安昌侯夫人那一双白皙柔嫩如少女的手上。
当初,就是这一只手端来一碗药,活生生的将那个骄傲名满天下的才女,变成一个吃喝拉撒都不会的疯子。
第34章
这么一场闹剧正好闹了两刻钟,宴会恰好赶在了当初定好的吉时开宴。
祁丹椹丝毫没被影响,诚挚地说出祝福的话,祝福安昌侯寿比南山、家宅和美。
但此话结合刚才的事情,在众人看来,好似在诅咒安昌侯快点去死、最好全家一起。
安昌侯看上去好像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是那副儒雅好客的模样,仿佛刚刚的小插曲根本不存在。
他热情尽地主之谊招待着身为宾客的祁丹椹。
宴席很丰盛,宾客们都玩得很愉快,酒至半酣,有些京都子弟提出玩簪花行酒令。
簪花行酒令是京都士族或学士之间流行的,一种极其风雅的喝酒助兴的方式。既可以比拼切磋才学,亦可以交流所见所闻。
规则很简单,就是去园中取一枝开得最繁盛的花枝,酒席之间互相传递,由小厮或丫环蒙着眼喊停。
喊停的时候,那枝花在谁的手里,谁就要即兴赋诗作曲一首,亦或者讲一些大家感兴趣的趣闻,只要能吊起大家的胃口,都算过了。
否则,就要喝酒。
安昌侯府正厅非常大,朝臣勋贵世家子弟几乎一人一桌,因此游戏玩起来很是顺畅。
众人玩得很欢快,酒桌间嬉闹成一团。
祁丹椹的方桌正好在宣瑛右侧后方,乘着众人玩闹之际,宣瑛扭过头来,上下将祁丹椹扫了好几眼。
祁丹椹被看得莫名其妙,道:“殿下为何这般看着下官?”
宣瑛问道:“你那天去哪儿了?六皇兄没再堵你吧?”
左右桌的两个官吏听到这句话,给祁丹椹投以异样的目光,以为自己探查到什么皇室秘辛,便不由得挪远了点儿。
祁丹椹正在喝水,被呛得连连直咳,没反应过来道:“哪日?”
他想到佛寺那日,他拜完佛就走了。
当时他以为宣瑛恰巧出现在佛寺,未曾多想,如今被这么一问,不由得反问道:“殿下那日在等下官?”
宣瑛心道:废话,不等你等谁?
难不成你真当我没事找事跑到佛寺求雷劈?
要不是看你柔弱不能自理,面对六哥像小羊羔见大灰狼般绵软无力,谁他娘的会等你?
你一个大男人半点自保手段都没有,不是被摁着扒裤子,就是被强逼着陪他看花看树看桃林,喝茶喝水吃糕点,要不是当时我去的及时,他都要逼着你跳过诗词歌赋,直接聊人生哲学……
你他娘的半点都不感恩,拜完佛就走了,害得老子等了两个时辰。
宣瑛面无表情:“没有等你。”
祁丹椹了然道:“奥。”
继续喝茶吃菜。
宣瑛继续质问道:“不过,你倒是让本王觉得奇怪。你说龚州习俗,大难之后要去寺庙上一炷香,但这个习俗并没有说去哪个寺庙吧?明知道华恩寺因浴佛节闭寺,你却偏要来这里上香,这是为何?为何偏偏选定在四月初七?不是其他的日子?”
祁丹椹没理他。
去华恩寺主要去找慧净法师。
至于为什么是初七,当然是初八有法会,他根本见不到慧净,初九就来不及了。
但这些没办法同宣瑛说。
宣瑛见祁丹椹兴致缺缺的模样,只顾着闷头吃喝,料想他八成又伤心了。
他着实搞不懂这些陷入恋爱不可自拔的人。
不就是没等他吗?至于不理人吗?
他推了推祁丹椹,不死心问:“为什么?”
祁丹椹只觉得宣瑛像只聒噪的蚊子,还不敢拍死的那种。
道:“想什么时候烧香拜佛就什么时候去,想去哪拜佛就去哪儿,殿下问这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