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断袖撩弯宿敌(29)
早些年骠骑军是先太子一手栽培起来的,钟台逆案后,废太子亲信部下全族被腰斩,相关人员全被处死,全军六万人,杀了四万人。
剩下两万无关人员活了下来。
后来这支军队被朝廷划分给禁军,成为禁军的一支。
右一冬本就是骠骑军出身,后被先太子宣其送给宣瑛做亲卫,右一冬因此逃过一劫。
因此他对早些年骠骑军训练的东西刻入骨髓,一眼辨别并非难事。
祁丹椹身边为何会有这样的人?
是巧合吗?
越想越觉得祁丹椹像个迷,本是偏远地区的农家子,却不安天命,克服一切阻碍完成阶级逆转,成为人上人。
这样的人成为人上人,总得有个欲|望吧?
权力、名誉、地位、富贵、女人(男人)……
可他似乎没有热衷的东西。
现如今唯一表现出欲|望的就是自己。
着实看不透……
他转身踩着积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道:“你再多注意一下这个人,回到京都好好调查这个人。”
右一冬拱手道:“是。”
第20章
龚州城外别庄。
幽若烛光照亮一室黑暗,屋内人个个面色惨淡,有疲惫焦虑,也有惶恐不安。
龚州司马王善道:“刺史大人,士族富商们拿粮草赎人,也不全是他们的错。谁能想到祁丹椹如此奸险狡诈,乘着没人将信送给那些心软的老人妇人。再说谁家没点积蓄,凭着每户三四百多石粮草,也不足以作为我们贪墨粮草的证据。我们可以咬死是那些人自家的存粮。”
钟鸿才建议士族豪商们同祁丹椹玩心理战,结果各家后院失火。
他担忧宣瑛与祁丹椹会从这些粮草上做文章。
可在王善看来,这些粮草都那样,他们就算想拿粮草做文章,也得找出证据来。
钟鸿才冷哼道:“谁家存粮都长得一个样?”
王善这种靠着家族荫庇得来的官,当然不知道百种粮百种样。
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王善争辩道:“粮食不都一样?”
这话若是放到一般下级对上级,必被认为僭越。
但王善是前任节度使梅老太爷的女婿,现任节度使的小舅子,尽管钟鸿才是梅老太爷得意门生,他也得时常让着他。
钟鸿才懒得同这位五谷不分的世家子弟争辩,连半个嘲讽的眼神都不屑于给,对众人道:“这些粮草确实可以咬定是每家每户的存粮,但据暗探来报,那些尸坑似有人查看的痕迹,那位染病死去的户部钦差与其亲随也被人问询过……”
王善马后炮道:“当初就说不要杀钦差,将他们拉下水就行,你们非要杀他们。”
赣州刺史成辉是个笑面虎,对谁都始终保持着微笑。
听到王善的话,他笑容骤然收敛,与钟鸿才同样,展现了读书取仕的学子对靠祖上庇荫无才无德纨绔子的蔑视::“若是能拉下水?我们何必费尽周折取其性命?当日建议拉他们下水的乃是钟大人,王大人可是半句话也没说。”
王善气得面红耳赤:“那你们说现在可怎么办?”
成辉看向高座:“节度使大人,一切任凭大人吩咐。”
镇南节度使梅仁望向钟鸿才:“师兄,您怎么看?”
一群人又看向钟鸿才。
钟鸿才凝眉思忖半晌道:“怕只怕那两位不是来赈灾的,而是太子殿下对他们有什么交代。”
他话里“赈灾”两字代表着“来收买人心”。
在他们看来,两位皇子都到龚州来,就是为了收买人心,为了朝堂党争。
梅仁不置可否,当今太子虽说才干平平,不如废太子,但他绝不是个软柿子。
相反还是个热爱涤浊荡秽的棒槌。
他不如废太子有才干,也不如四皇子得圣心,更不如五皇子懂得韬光养晦,甚至不如六皇子、七皇子那般聪明算计、惊才绝艳……
但他恰恰中和了所有人的缺点。
他不如废太子能干,却比废太子更圆滑,懂得为储君之道。
他不如四皇子得宠,却比四皇子更懂得如何在波云诡谲的朝堂扎根。
他不如五皇子那般会韬光养晦,但他做实事,得民心,民心所向,天下从之。
他不如六、七皇子聪明绝顶,惊才绝艳,但他会笼络人心,让人才为己用。
所有皇子中,他本该是最平庸最不起眼的那个,却让满朝文武都挑不出什么大错。
若说他要对龚赣两州干点什么,那可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梅仁先前还纳闷为何赈灾要派出两位皇子,只想着这两皇子是过来争权争功劳的。
倘若太子一开始并不想争权争功劳,看不上南方这贫瘠的一亩三分地,那他派出宣瑛过来只有一个目的——清污除秽。
钟鸿才眉头蹙得更紧:“既然两位皇子不是来赈灾的,那肃王殿下又是为何而来?他来龚州好像只干了一件事。”
梅仁:“何事?”
钟鸿才:“打听祁少卿的事儿,除此之外,就在驿馆里赏雪弹琴品茗温酒。”
梅仁狐疑道:“祁少卿有什么事儿?”
钟鸿才神色淡淡:“都是些烂大街的事,他大概是想查清楚太子党人员的底细吧,可惜祁少卿身世又不是什么秘密,不就起于微末,家中无人吗?他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知了。”
梅仁:“既如此,别惊动他,暗中看好他就行了。至于另外两位……”
钟鸿才道:“在水云镇动手吧,那里离龙虎山近,在龙虎山养了那么多硕鼠,该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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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去赣州那日,雪停了。
若有若无的太阳挂在天边,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微弱的光线在雪地里折射出橘红色的光!
宣瑛与祁丹椹这一路经过两三个受灾严重的县,不少流民听到有钦差大臣路过,会涌出来讨一口吃的。
所以祁丹椹与宣瑛经常将带的粮食,分给那些缺衣少食的流民。
越往边界偏僻之地,流民越来越多。
途径水云镇时,狭窄的官道上被闻讯而至、涌上来的流民堵住了。
流民们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眼里满是对生的渴望与绝望。
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了声“他们有粮……看,他们有粮……”
有人涌上来哄抢,护卫拿着刀将流民逼退。
互相僵持推搡间,一个粮袋破了,饱满的、润泽的米粒撒在泥泞雪地里,流民如同吸食重度□□般抓起满是泥泞的米粒往嘴里塞……
看到粮食,人群彻底乱了。
所有流民一哄而上,护卫根本阻挡不了,他们以儆效尤抓了两个人,甚至砍下作奸犯科的流民的脑袋,都无济于事。
在这些饿得要死的人面前,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从灾情发生至今,他们见过太多死人了,甚至不少是靠着吃人肉活下来的。
他们眼里没有锋芒凌厉染血长刀,只有近在咫尺的救命粮食。
马儿被惊得嘶吼长鸣,马车被推得东摇西晃,场面完全失控。
有人被踩踏在地,口吐鲜血,不一会儿尸体被践踏进雪泥里,最后与雪泥融为一体,成为血泥……
有人抢到了粮草被其他流民拿石头砸死,之后粮草被夺走……
有人为了半个馒头,当场鬻妻卖女……
祁丹椹有不好的预感。
他们从京都到龚州来时,路上有不少流民,亦有冻死骨,但数量没有如此之众,更不会穷凶极恶到此番地步。
无论哪里的地方官员都会在有京官巡查时,做做面子功夫。
龚州的面子功夫做得尤其好,不仅拦截了流民,清理了尸体,怕是连半个匪盗都不曾出现……
他们待在龚州的那段时间,除了灾地以及设置的粥棚,很少见到这么多的灾民,也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哄抢,更不会有人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敢拦截皇子亲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