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断袖撩弯宿敌(205)
他望向宣帆,急切的拉住宣帆的手,手心里都是血,滑腻腻的。
他几次都没有握住,还是宣帆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没有滑落。
嘉和帝声音急促,仿佛黑白无常催促着他,他语不成声:“朕……朕还有最后一道圣旨,你……你可以当做是遗言。”
宣帆泪流满面,颤声道:“父皇,您说,儿臣一定会为您办到。”
嘉和帝望向宣瑛,眸子里不知是释然,还是醒悟。
他道:“朕这一生,不是个好父亲,对每个儿子都有诸多亏欠。朕知道你宽德仁厚,朕希望你登基后,饶了宣海宣瑜,饶恕他们……就……就当是为了朕,弥补他们吧……”
宣帆握着嘉和帝的手,点点头道:“好,只要找到他们,一定从轻发落,绝不会伤害他们性命。”
没有人能够再回答他。
嘉和帝在沉沉夜幕中没了声息。
跪了一地的臣子太医太监戚戚哀哀的哭了起来。
整个漆黑夜幕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哀哭声。
黄昏时的“吾皇万岁”还在激荡着远山,嘉和帝却永远沉寂在浓夜中。
李想看着他服侍了五六十年的主子的惨状,再看看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万箭穿心的死状,一时悲痛不能自已。
李从心是他为嘉和帝选出的一把刀,没想到最终插在了嘉和帝的心头上。
他与嘉和帝,算计扶持走了一生。
他们之间是主仆,也是朋友。
有过猜忌,有过算计,也有过真情……
他们是陪伴彼此最长的人。
当年,他是宫里受尽欺辱的奴才,嘉和帝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皇子。
他们是一对受气包主仆。
他没少因嘉和帝被其他皇子打。
每次看到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嘉和帝就安慰他道:“李想,有生之年,我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李想点头:“奴才信。”
他们就这样走过半生。
他陪着他从不起眼受尽欺辱的皇子,成了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现在,他却薨逝了。
还是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
等两人都死了,李想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重要的人了。
虽说伴君如伴虎,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为了嘉和帝而活。
他没有亲人、朋友。
干儿子也都各怀鬼胎。
到头来,他发现与他最亲近的人,还是这个对他充满猜忌的主子,以及那个对他有所图谋的干儿子……
这两人同一时刻离他而去。
他望着嘉和帝,泪眼蒙蒙道:“皇上……伺候您一辈子,最后还让老奴的儿子杀死了您,是老奴的过错。黄泉路上,没有老奴的伺候,您一定不适应。”
说着,他就抽出匕首,一刀插入自己的心口。
宣帆震惊喊道:“李公公?”
李想颤抖着身体,痛苦道:“老奴恳求殿下,求殿下让老奴为圣上殉葬,若没了老奴的伺候,圣上黄泉路上一定不习惯……若没了圣上,老奴在下面也没个认识的人,老奴就孤零零的……”
宣帆点头道:“本宫准了。”
李想额头触地:“谢殿下隆恩。”
他的头刚一触碰地面,身体一歪,就到了。
他临死前望向嘉和帝,道:“有来生,就做过普通人吧。”
他陪着嘉和帝几十年,他看着他负了心爱之人,利用了那个绝色美人,杀了自己盼望的长子,害死了寄予厚望的儿子,毒死了对自己有恩的恩师……
这样惨烈的帝王路。
这样孤寡的一生。
无数次他看着嘉和帝对着寂静长夜,点灯坐天明。
嘉和帝的身旁,除了他,再无一人。
这一生,嘉和帝从没有得到过幸福,一直汲汲营营追求着自己的帝王之道。
如果帝王之路是这么痛苦,那来世还是做个寻常人吧。
像寻常人那样幸福美满的过一生,也是个不错的一生。
不要再做皇帝了。
嘉和二十七年八月初八,嘉和帝薨逝。
沉沉夜幕降临,皇宫的丧钟一遍遍敲响,往日热闹的京都城都笼罩在一层阴郁中。
嘉和二十七年的动乱政变,是整个大琅朝旷古烁今的政变。
这场动乱随着嘉和帝的薨逝而落下帷幕。
这场动乱,彻底解决了往日由世家左右朝局的局面,为大琅朝繁华盛世拉开了序幕。
第96章
嘉和帝与贤妃、淑妃是同一天落葬皇陵。
举国默哀七日。
祁丹椹将当年抛尸苏家的乱葬岗买了下来,在那处乱葬岗建了一座陵园,叫做苏氏陵园。
那处乱葬岗虽处荒山,但景致秀丽,山环水绕,远离都城喧嚣,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他将苏玉的墓也立在了这里。
等到将来找到那位为他外祖父收敛尸体的老童生,也可将外祖父的墓地迁到此处。
届时苏家人就团聚了。
苏氏陵园开始动工时,太子派了工部的人来,参与谋划建设。
并以朝堂的名义拨了一笔钱财,用以修建苏氏陵园,还将周围的一整片山划分陵园范围内。
祁丹椹没有拒绝。
太子这一举动,无疑是想昭告天下,苏氏满门是被冤枉的。
有了朝堂的参与,这座陵园将会万古长存的传承下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秋。
晚间散衙没一会儿,夜色就笼罩下来。
现在宣瑛几乎将大理寺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祁丹椹。
他忙着帮宣帆处理军务、官员职位变更,以及各地方急奏之事。
其中还包括苍山县大坝坍塌的紧急补救之策。
先帝在位时,宣瑛与祁丹椹被派去修筑堤坝,因京都事变,修筑堤坝与赈灾之事被耽搁。
现在秋汛即将到来,抢修堤坝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他们得提前做好预防事项,尽量避免苍西河中下游百姓的损失。
两人这段时日都太忙了,几乎脚不离地。
但无论多忙,宣瑛总会在祁丹椹散衙之后,来接他回府。
今日也不例外。
宣瑛早就到大理寺外等着。
祁丹椹一走出天工门,就看到宣瑛立在桥头等着他。
他走了上去。
两人沿着京华大街走着。
这段时日两人虽敞开了心扉,可从没越过雷池。
一是恰逢国丧,两人各自都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没有那个心。
二是两人都太忙了,回到王府,几乎随便吃几口东西,到头就能睡。
三是祁丹椹发现宣瑛突然变得很纯情。
他之前没意识到自己喜欢宣瑛,因为心结拒绝宣瑛时,宣瑛总会隔三差五的往他跟前凑。
甚至在苍山县,宣瑛假借迷惑楚习,对他又亲又抱,逼着他叫他七郎小心肝儿。
现在什么都说开了,宣瑛反而变得纯情起来。
仿佛祁丹椹不越过雷池,宣瑛就能一辈子与他是只聊天的关系。
祁丹椹并不是什么扭捏造作的人。
他既然接受了这份感情,就该对这份感情负责。
他伸出一根手指去勾宣瑛的手指。
宣瑛整个人宛若被雷劈。
他感受着祁丹椹边走边勾他的手指,勾空了两次。
他在内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要忍住。
俗话说,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了。
他追祁丹椹追得多么辛苦?
他也要让祁丹椹追追他。
他不能立刻就范。
卢骁与沈雁行都同他说过,有一个词叫做欲擒故纵。
这个词在感情里屡试不爽。
只有让一个人觉得你太难得到,才会珍惜你。
他现在用力的忍住,那么未来就会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