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断袖撩弯宿敌(189)
明日攻城之战,魏家定然会不遗余力杀了他。
先前不知对方的各方面部署,如今有了中书令与礼部尚书的保证,调整策略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
听到有关救贤妃之事,宣瑛终于下定决心道:“皇兄不要太自责,这并不是皇兄的错。我答应皇兄,一定会将母妃平安带回来。”
宣帆郑重道:“还有你自己。”
宣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重新部署完一切,各自又宴饮了几杯。
等到夜半酒散,宣瑛送祁丹椹回营帐。
不时有来往将士同他们打招呼,祁丹椹都温和点头,示意礼节。
快走到营帐时,祁丹椹突然顿住,望向宣瑛道:“殿下,微臣有件事,想请殿下同意。”
宣瑛不解,道:“何事?你说。”
祁丹椹望着营帐上跳跃的火光,道:“微臣想,若是我们回到京都,不论肃王殿下如何被治罪,微臣都想以朋友的身份送他一程。”
宣瑛追问:“只是朋友?”
祁丹椹点头:“尽管我从未承认,可确实是如此,当年说要做他第一个朋友的是我,无论他有怎样的下场,我都该去送他一程,也算是尽了朋友之谊。”
宣瑛曾听宣瑜提过他与祁丹椹的过去。
这还是第一次从祁丹椹嘴里说出来。
祁丹椹见宣瑛十分好奇的模样,想到自己与宣瑜幼年的那些事并非什么秘密,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宣瑛。
宣瑛突然明白宣瑜为何这么多年痴缠着祁丹椹不放了。
宣瑜自幼便心理扭曲。
这一切不过是来自魏家与他母妃的教导。
祁丹椹恐怕是他幼年见过的对他没有任何利益需求、真心想帮他的人。
也是他自记事以来,见过的唯一美好。
所以他偏执的想将这点美好攥进手心里,因为他从未见过别的光。
倘若他没见过美好的东西,他还能继续活在怨恨、利益、权力的世界中,成为掌控权力又被权力掌控的疯子。
因为他见过了,所以他执着的追寻着这点美好。
或许说,宣瑜只有幼年时那一个月,他是真切的活过,感受到作为人应该有的感受,而不是权力的行尸走肉。
宣瑛从不想强迫祁丹椹做任何事。
既然祁丹椹想,他就答应:“好,你想去送就去送吧,不用跟本王说。”
祁丹椹也不知自己为何神使鬼差的同宣瑛说这些话。
或许是明日就要开战了,前路未知,他只是单纯的想同对方说点话。
宣瑛将祁丹椹送到营帐前,祁丹椹竟没有让宣瑛早点回去歇息。
往日,他都会让宣瑛早点回去歇息,军营里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他必须养足了精神。
现在,这话迟迟说不出口。
明早就得出发攻城了,他竟然舍不得宣瑛走。
宣瑛嗫嚅着唇,正要说自己要回去了,就听祁丹椹道:“要进来坐坐吗?喝了那么多酒,进来喝杯解酒汤吧。”
宣瑛点点头,道:“好。”
走入营帐,两人尴尬说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说了小半个时辰。
看了看时辰,宣瑛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他起身道:“你晚上早点歇息,等我们明日凯旋的好消息。”
祁丹椹点点头,道:“好。”
他将宣瑛送至营帐外。
祁丹椹营帐的隔壁就是宣瑛的营帐。
可不知为何,宣瑛总觉得他们两人营帐隔着十万八千里。
目送着宣瑛走到营帐门口,宣瑛正要掀帘踏入营帐内,祁丹椹忽然喊道:“殿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宣瑛温和笑了,笑容在烛火下极其明艳。
他道:“怎么?你舍不得我?”
祁丹椹没有否认,道:“你可以这么想。”
宣瑛放下营帐,好整以暇盯着不远处的祁丹椹,微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想你喜欢我?”
祁丹椹:“你不是已经这么想过了吗?”
宣瑛知道祁丹椹是指他之前脑补他喜欢他。
他斩钉截铁道:“那不一样,我要你实际上喜欢我。”
祁丹椹掀帘步入营帐中,道:“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战。”
宣瑛这才步入营帐中。
他沐浴洗漱时,陡然反应过来,噌的一下站起来,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伺候他的黄橙子见状,以为有刺客,警惕打量着营帐周围,正要喊出声,就见宣瑛摇晃着他的肩膀,道:“他没反对啊。”
黄橙子一脸懵:“殿下?怎么了?什么没反对,有刺客吗?奴才会保护殿下的。”
他手中握着淋水的瓢。
宣瑛唇畔不自觉勾出一抹笑意,坐在浴桶中,噗嗤笑出声。
祁丹椹没反对啊。
他问祁丹椹他是不是可以想祁丹椹喜欢他。
祁丹椹没反对啊。
没反对代表着默认,默认代表着他喜欢他。
喜欢代表着深爱。
深爱代表着至死不渝。
黄橙子提心吊胆,“殿下……”
宣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笑出声。
黄橙子:“……”
他就说武进山这鬼地方都是乱葬岗,不干净,连四殿下杀的那四百多人都是在这里发现的,能吉利吗?可惜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现在好了,殿下中邪了。
黄橙子不由得朝着四周看了看,顿时寒毛直竖。
噗嗤——
宣瑛又笑出声。
黄橙子吓得连忙朝着四周作揖道:阿弥陀佛、天地玄黄,有什么事儿你们找我家殿下,我家殿下阳气足,火气旺。我不行,我阴气重……
==
天际透出一抹曙光,含心殿里灯火通明。
猩红色鱼鳞地毯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尸体,鲜血纵横流在白玉地面上,形成一个个血滩。
宣瑜提着带血的剑,在殿内走来走去,剑尖在地上摩擦出次次次的声音,拉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看到地上的人还未死透,他又一剑刺过去。
嘉和帝坐在龙榻上,头发凌乱披散,眼底青黑,身上龙袍皱巴,花白色胡子耸拉着。
像个一夜之间赌输家财的赌徒。
他眼角赤红,面色惨白望着恣意杀人的六子。
他甚至不怀疑这剑会落在他的身上。
应该说,落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手臂有几处伤口被随意包扎着,暗黑色的血将他的龙袍染得一片脏污。
那是宣瑜砍出来的剑伤。
这段时日,魏家控制了宫廷,将李想李从心等人全部关了起来。
他身边除了伺候的下人,一个心腹都没有了。
这些下人被宣瑜杀了一波又一波。
有时候,宣瑜发起疯来,连他也带着一起砍。
他在这座含心殿里待了一个多月,人都要被逼疯了。
他现在才知道冷宫里的那些女人为何会发疯。
宣海走入含心殿,道:“老六,该去守城了。”
宣瑜望向嘉和帝,阴鸷的眼角露出些许笑意,道:“父皇,您听到了吗?您那两个好大儿赶回来救您了,您知道,我与宣瑛有仇,他要做成什么,儿臣就非不如他的愿,既然如此,儿臣就恭送父皇殡天。”
嘉和帝目光幽幽望向宣瑜,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你恨朕?”
“恨?”宣瑜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低声笑了出来。
笑声阴寒无比,像埋藏在深潭中数千年满怀着恨意的怨鬼发出来的:“哈哈哈,恨?他竟然问我是不是恨他?”
他扶着宣海的肩膀,笑弯了腰:“五哥,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恨?哈哈哈……”
他转向嘉和帝,笑意不减,愤恨难消,道:“您说呢?父皇,您说我该不该恨您呢?如果不是您,我的大皇兄不会死。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我的亲哥哥,您说恨不恨?如果不是你,我的腿也不会落下终身残疾,我如果说不恨你,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