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快穿](321)
“他倒是安分, 没做多余的事,自到了那边起便一直闭关修行, 只不过……”莫惊春面色忽有几分怪异:“他如今, 似乎只有合体修为。”
这世上, 能将岳擎打落境界又让他不敢声张的,玉笙寒都做不到。
只有一个人可以。
白瑾无用力咬破舌尖,疼痛让他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咽下口中的血腥, 平静道:“我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劳烦你去一趟,他如今不是你的对手,千机门如何无所谓,可岳擎必须死。”
莫惊春不介意跑一趟,他点了点头:“不是你出手可以吗?不然我将他抓过来?”
白瑾无摇了摇头:“过程中稍许差错没关系,只要最后结局不曾偏离就行。”
“好,我这便亲自去一趟。”莫惊春自认与白瑾无无话可说,他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看了看这人的神色:“白瑾无,你怎么了?”
白瑾无低垂眼眸:“为什么这样问?我能有什么事?”
“是吗?你没有事瞒着我?”
“……没有。”白瑾无沉默片刻:“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白瑾无从不知道有一天,他会变得如此习惯与谎言为伴,说谎时面不改色,说真话的次数寥寥无几。
莫惊春收回目光,“但愿如此。”
他拂袖离去。
白瑾无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哀伤。他现在,连莫惊春都可以利用了吗?
朝颜担忧地看了看白瑾无,她轻唤一声:“军师?”
最初几年,他们恨极了白瑾无,恨偏偏是他被选中成为话本“主角”,恨他想出这样残忍的主意,恨他那不曾迟疑的一剑……其实本不需要理由,只是当时太苦太难受,于是便只想找个人去责怪,以求让自己得以喘息。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往往是不太能顾得上他人的,以至于那时他们忽视了,白瑾无或许才是他们之中承受最多的人。
而白瑾无对自己的恨,也不比他们对他的要来的少。
“朝颜,”白瑾无张了张嘴,良久才艰难说:“通知江远桥他们,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是。”朝颜知道这句里的“他们”指的是谁——百年前参与过那件事的同谋,她应了一声,便退下召集人去了大殿。
大殿笼罩了好几层结界。
来的人很多,除了在那之后出生的小辈,其他的族人几乎都来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举族皆叛”的传言。
白瑾无坐在上首,下方的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人来得这样齐全,无端便有种不安与凝重。
人到齐之后,白瑾无说:“王还活着。”
底下的人忽然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军、军师,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吧。”
白瑾无不会拿沈明欢的事开玩笑,这点他们都知道,可他们还是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希冀他刚才说的并非真话。
白瑾无眼眸微垂,避开他们的眼神,继续说道:“你们其中有些人也见过王——浮罗山,沈书。”
沈书,沈书……
朝颜记得。
那人畏缩地躲在玉笙寒身后,那人避开了他们的眼神,那人看着他们有了新的星河之主,那人听着他们说回星河却独自沉默在原地……
那是他们的王啊,本该永远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永远灿烂明媚、永远不可一世的王啊,怎么能变成这幅模样?
朝颜一口血吐了出来,她眼中泪水簌簌流下,喃喃地质问:“军师,你说以王的本事,离开了神域也能过得很好很好,可他过得不好……”
“不,王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们认出他,他不想认我们。”
白瑾无一时分不清“沈明欢过得不好”和“沈明欢不想认他们”哪个更让人难以接受,他定了定神:“王会生气,会愤怒,也许还会难过,可他会活很久,久到忘记……忘记我们这些人。”
白瑾无呼吸凝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他语气决绝:“即便会过得不开心,我也要他活着。”
话音落下,现场又再度陷入沉默。
所有人面色挣扎,似乎在下某个极其困难的决心。
忽然有人像是癫狂般大吼了一声:“我不干了,军师,我不想干了。”
夹杂着哭腔。
一个化神期,竟站不稳似的跌坐在地,他放声大哭:“我、我,那是王啊,我怎么能对他出手,我怎么能第二次对他出手?我做不到。”
“可以。”白瑾无很平静,没有怜悯,没有失望,更没有动摇。
他认真地说:“我们之前约定过的,你如果不参与,现在就可以离开,但你要保证,这些事情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军师,我知道我口不严,又爱喝酒,我已经让我夫人给我的神魂下了禁制。”涉及神魂的术法都或多或少有些副作用,这种禁制多用于控制死士或是奴仆。
他从地上爬起来,羞愧地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对不起。”
他弯着腰,脊背佝偻地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林榆没忍住,朝他大吼了一声:“杨阔,你这个懦夫,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杨阔触到大门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白瑾无厉声道:“当初说好自愿,谁都不许逼他!”
杨阔流着泪,颤抖着推开大门,口中一直喃喃着“对不起”。
他也很想勇敢一点,他也想和他的族人们并肩作战,可战场的对面是他的王啊。
百年前东海一别已经成了贯穿他余生的梦魇,他试过、努力过、勉强过,但他还是做不到。他确实是个懦夫,他对不起王,也对不起族人。
朝颜最快平复下来,她拭去唇角血迹,冷静问:“军师,我们应该怎么做?还是像上次一样吗?”
“是。”白瑾无说:“我要你们在面对王时,拿出毕生最凶狠的态度,想象他是你们最大的仇人。”
这真是太难了。恨意还能克制,可信仰藏在眼神里,要如何去隐藏呢?
许摇佳想了想:“军师,我们做不到上次那样,王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他们杀不了沈明欢第二次。
“是的,所以这次会很危险,运气好还能留下一条命,运气不好估计就死在王手上。”白瑾无语气带上了淡淡笑意,“怕吗?”
死在沈明欢手上有什么好怕的?在场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可比让沈明欢死在他们手上要更容易接受多了。
“人终有一死,反正在话本里,我们星河最后也是要覆灭的,大家都活不了多久,死在王手上岂不更好?”许摇佳笑着道:“军师,你若是早点说,杨阔说不定就留下了。”
白瑾无以身祭道,他是祭品,星河就是那个熔炼了他的阵法。
星河上下心甘情愿以生命为代价,送白瑾无踏出破碎虚空的最后一步。白瑾无引来了天雷,接引仙人的劫雷劈向了神域大陆,为小世界撕开一道屏障,于是受天地大劫影响的神域才再度有了灵气。
白瑾无身死道消,星河族人神魂燃尽,最终也没看得到灵气复苏后的新世界。
白瑾无笑了笑,不曾回应。
他跟在沈明欢身边那么久,至今也没学会那份良善。他允许任何人退出,不是因为尊重他们的想法,也不是为他们考虑,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重要,容不得丝毫动摇。
他当然可以用言语诱使杨阔改变想法,可是,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够坚定,被沈明欢看出来怎么办呢?
“接下来,你们所有人都跟我出去,办一件事情。”白瑾无道。
“要做什么?”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朝颜与许摇佳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军师,那我们要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