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快穿](193)
他微微俯身,不知是在向沈明欢行礼还是在对随青道歉,“主公,接下来的事就不适合让燕帝知道了。”
谢知非没有尝试将随青拉到他们阵营,有些人只消一眼,便知他们绝无可能被收买。
随青就是如此,这是在这个忠孝比天高的时代都能被称为“愚忠”的人。
随青听懂话中含义,他本应该第一时间将匕首横在沈明欢脖颈将其当做人质,又或是不顾一切越窗而出。
这才是他从小经受的训练,是刑具硬生生刻入骨髓的本能。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做。
随青微垂眼睑,用余光望向沈明欢。
如果是这人要他的命,那他甘愿引颈就戮。
谢知非轻轻叹气,“我知主公心善,可世上事终不能无缺无憾,当无法两全时,还请早做决断。”
“若主公实在无法下手,子正有一计。”
“主公可立即向几位一品大臣去信,约他们来府上。方才的账本里有主公用得上的情报,想必主公也能看得出来,这情报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愿意为燕帝所知的。”
“随青为燕帝安插至您身边的棋子,这事几位大臣也知道,只消让他们与主公进行交易,或是有求于主公,皆不会允许随青通风报信。只要他们众口一词,随青无从辩驳,到时……”便能借刀杀人。
谢知非又叹了口气,“请主公定夺。”
沈明欢若有所思:“随青,你等一下从这里离开,会把你听到的话告诉燕帝吗?”
随青沉默地单膝跪地,三秒后才沉声应了一句:“是。”
声音虽然微小,语气却认真,显示出不容更改的决心。
随青不知道这算不算忠诚,但他确实除了听从燕帝的指示,再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他这一生已经够糟糕了。
他曾杀了很多人,也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如果再担上“背叛”的名头,那他还有一点儿活在人世的资格吗?
更何况……
更何况,谁会真心用一个叛主的人?
倒不如就这样吧,就死在这时。
至少在沈明欢的记忆里他还算是个忠心的人,虽然讨厌,虽然碍眼,虽然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但起码,他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的。
“那你想跟着孤吗?与谢知非一样,效忠孤?”沈明欢好言相劝:“你前主子就是个垃圾,比不过孤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放弃燕帝吧,孤比他好多了。”
他很不讲道理,随青还没答应,他就已经自作主张把“主子”变成了“前主子”。
随青仰头,他很少笑,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笑得这样轻松。
大抵是人之将死,往日种种譬如朝露,他像是要将心剖出来一般真诚,轻声说道:“公子,如果早知会有今日,属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踏入皇宫一步。”
奴隶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可那又如何呢?他还能选择反抗,大不了一死而已。
如果他能逃掉,如果买他的人嫌他忤逆不肯要他,如果他运气好没死……
那他说不定就能等到沈明欢。
就能像谢知非一样,可以清清白白地为这人效死。
沈明欢觉得随青莫名其妙,明明他还没说什么,这个人就把自己搞得绝望无比。
“你只用回答你想不想跟着孤就行了,其余的孤来解决。”他伸手想把随青提起来。
……没提动。
沈明欢脸色一黑。
怕沈明欢太用力伤到自己,随青顺着力道自己起身。
沈明欢会不会伤到自己不知道,但随青这个理由要是敢说出来,沈明欢一定会气到自己。
随青张了张嘴。
他此前从没被允许有自己的喜好和心愿,“想”这个字离他太远太缥缈,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发音。
随青又跪下了,像是用尽毕生的勇气,语气决绝又眷恋。
他说:“属下想!”
“那不就行了?接下来就交给孤吧。”沈明欢又伸出手。
还没“提”随青就自觉站了起来。
他眼中第一次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说不出的期待和希冀。
谢知非微微一笑。
他看沈明欢对随青的态度便知这人定然早有决断,他的主君能力远胜于他,怎么可能连收服下属的本事都没有?
但这不妨碍他唱个黑脸,为他的主君收买人心。
他相信在这之后,别说是生死,即便生不如死,随青都不可能背叛沈明欢。
第143章 送君扶摇上青云(11)
“主公。”见两人达成共识, 谢知非才轻咳一声。
“主公手里需要有兵马,若是换成旁的人还需高举反旗于田林间招募人手, 如此难免良莠不齐, 非长时间训练整顿不能用,主公却不一样。主公为雍国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 子正请主公尽早归国, 先定雍国,再图燕缙。”
谢知非喝了口茶水,预备与沈明欢商量如何安全地回到雍国,又如何夺权而后顺理成章接过军队。
沈明欢也轻咳了一声:“子正啊, 既然你是孤的谋士, 有些事情孤也该告诉你了。”
“主公请说。”谢知非坐正身子, 神色一凛。
他见沈明欢神色严肃,这瞬间顿时想了许多糟糕的情况, 譬如受制于燕帝无法归国, 譬如沈明欢在雍国的境遇比他想象得还要差。
譬如……
谢知非神色僵住,他险些没拿稳手中的杯子, 惊讶地打断:“慢着慢着,主公, 你是说城外茗山上的匪徒是你的人?”
“什么叫孤的人?”沈明欢不满道:“这叫盟友!”
“他们是被世家贵族逼得活不下去才当的山匪,在茗山上自给自足,劫掠的都是贵族, 接纳了不少难民这才成了燕国的心腹大患。我们有共同的志向和目标,也有共同的敌人和阻碍,联合起来有问题吗?”
沈明欢理直气壮:“既然联合了,孤比他们都聪明, 那行动中听孤指挥有问题吗?”
“难怪……”谢知非眼神都有点恍惚,“难怪我听闻栗县会向邺城求援,邺城派出府兵都只能无功而返。”
各国内凡有山处山上基本都有匪,他们占据地势,要剿灭并不容易。
且每一次大军拔营都是一笔巨大花费,所以除非对方的威胁已经不容忽视,由朝廷拨款下令,否则各地官府通常都当做不知道。
这次茗山山匪劫到了当朝国公的头上,损失钱财都是其次,主要是丢了这么大脸,国公是一定是得把场子找回来的。
这才有了邺城出兵的事,只不过国公也没想到会铩羽而归。
如今朝堂上下因皇室被下毒一事人人自危,国公顾不及城外小小山匪,也就不了了之了。
谢知非忽然想起洪城的□□,山匪闯入贵族的田庄劫掠一空,接着一把火烧了奴隶市集。
如今各地的动乱很常见,只是这件事对朝廷而言后果格外恶劣。
田庄本就在城外,更何况洪都并无驻扎府兵,所以朝廷也没过分重视对方的实力,只觉得是一时疏忽。
谢知非知道的大概比地方呈报给皇帝的还要清楚些。
这次动乱是从内部掀起的,似乎是有百姓为救友人闯入奴隶市集,杀了一个奴隶贩子,后来便演变成奴隶、平民与贩子的混战。
再之后动乱越来越严重,有人趁乱大开城门,山匪长驱直入,潇洒地在城池库房转了一圈,最后带着一批引起动乱的“反贼”离开。
这件事看起来荒唐,深想之下又觉得理所当然以至于平平无奇。
谢知非倒吸一口凉气,“主公,洪城的事也与您有关?”
沈明欢眨了眨眼,“洪山山匪的首领梁大幼年曾被一户姓齐的官宦人家所救,如今这家人被贬为奴,梁大囊中羞涩,只能用些别的手段救人。”
“他去附近的茗山请求周和相助,周和与他倾盖如故,孤作为盟友,提一些小小的建议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