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快穿](225)
沈明欢与宇文山等人接上头, 就听说谢知非已经失联三天了。
谢知非总能找到机会传消息出来,就算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至少也会做些事情来表示自己的平安。他们七天传一次信,三天前又是传信的时间,可宇文山久久等不到谢知非的消息。
所以如果以最坏的可能性考虑,谢知非出事的时间将近十天。
十天呐,坟头的草都够长出来了。
宇文山心中既忧且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派了探子进缙都, 哪怕只是知道谢知非如今的情况也好。
只是他发现的时间太短,探子虽然成功送进去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找机会传消息出来。
宇文山发誓他从没觉得他温和仁善的公子这么可怕过。
明明沈明欢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一句“朕知道了”, 神情也没有大的变动,他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森冷寒意。
沈明欢说完便接管了军队, 并且毫不犹豫地发动总攻。
宇文山吓了一跳:“陛下,可是谢先生……”
沈明欢淡淡道:“朕相信他。”
相信那个为奴时逃了八次的青年不会这么容易死, 相信那人无论如何会等到他来。
而他既然来了,就该第一时间找到他的左相,不会让那人多受折磨。
*
谢知非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这不对劲,他从前多少次生死一刻, 从来没有这样连呼吸都凝滞的提心吊胆。
还没等他想清楚大雍军里的天子帅旗是怎么回事,沈明欢是否真的亲身来了前线,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大门又一次被用力推开。
梁大恶狠狠地揪着谢知非的衣领, 将这人连拖带扯,动作粗暴地带上了城墙。
谢知非的血沿着台阶逶迤一地,他被无力地按在城墙上的垛口处,半个身子倾了出去。
他勉力睁开眼, 看着绣着“雍”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军兵临城下。
在那大旗的旁边,还有一面金龙形状的旗帜,龙尾于半空中翻滚摆动——那是天子仪仗。
梁大一手按着谢知非,一手提着刀,神色癫狂,对下面高声喊:“宇文山,你们敢进一步,老子就把这人丢下去,用他的尸骨给你们铺路。”
他犹觉不保险,扯着谢知非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如毒蛇般在他耳边阴狠地威胁:“大军师,你这么聪明,该说些什么,不用我教吧?”
谢知非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他咳了两声,忽而睁大了眼睛。
——大军前方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人在黑压压一片的大军中极为显眼,他没穿盔甲,披着宽大的鹤氅,连骑的马都是白的,像是个文弱书生。赫赫有名的三位将军簇拥在他身边,是明显的保护姿势。
——那是陛下。
城墙一角的周和也看见了。
他没见过沈明欢,从前只是书信往来,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眼认出那人。与衣着待遇什么的都无关,因为那人是公子,就已经足够显眼。
“老大。”身边的兄弟畏怯地叫了他一声,周和垂下眼。
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一年以前,未曾想过他们有成为敌人的一日。
谢知非眼睫颤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措来。他不太愿意被沈明欢再次看到他这种狼狈的样子,更不愿意自己无能地被敌人控制着成为威胁那人的棋子。
谢知非声音沙哑,分明没多少力气,偏偏发出来的声音不比刚才的梁大低多少:“将军,不必管我,我死不足惜……”
“你混账!”他话还没说完,又被梁大咬牙切齿地按了回去,额头用力磕在城墙上,留下一道血印。
周和忍不住上前几步。
他想,如果是公子要他放人,他会为公子做这最后一件事。
“陛下。”宇文山的马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焦躁的心情,在原地不安踱步。
沈明欢眸色幽深,他朝身边伸出手:“弓。”
士兵不明觉厉,反应过来后发觉自己已经本能地听从命令,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了沈明欢。
聂时云震惊地看着印象中手无缚鸡之力病弱消瘦的沈明欢搭箭开弓,“陛下?!”
他记得军中的弓箭是很重的吧?而且很难拉开才对,陛下怎么能做得这么轻松,还这么熟练?
梁大嗤笑了一声,并不畏惧。
大缙都城高高的城墙,没有任何一支箭能够射得上来。
沈明欢松开手。
箭矢掠过长风,擦着谢知非的发丝,直直扎进梁大的心口。
那力道甚至带动梁大退了两步,而后才失去声息。梁大瞪着眼睛倒了下去,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的死。
大军:“???”
大军:“!!!”
马蹄的喧嚣仿佛都静默了一瞬,城墙上的缙国士兵疯狂退后,深怕靠近谢知非一点就会被误会。
他们这一退,方才上前的周和就鹤立鸡群了起来。
沈明欢毫不犹豫地再次弯弓,箭尖直指周和。
周和默了默,终究还是退了几步。
他抬眼,看向那人在风中格外凛冽的眉眼,忽然就十分茫然。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他原本以为、他应该是站在宇文山的那个位置才对。
一年以前,未曾料到那人会有将箭对准他心口的一天。
仅仅是因为,怕他伤害他买来的一个奴隶。
一个奴隶而已啊……
周和苦涩地笑,可最初的最初,他与奴隶又有何异呢?
沈明欢以弓相护,吩咐道:“宇文山,聂时云。”
“是!”两人激动地应了一声,身先士卒地带着大军攻城。
城内的主将都已经死光,连皇帝都在兵变中被软禁了起来,大军早就丧失了斗志,最后的城门几乎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沈明欢一直等到宇文山上了城墙,看着他将谢知非搀扶着下来,他才将弓箭还给了身边的士兵。
他没留下来等结果,而是先策马掉头回营地。
自他来后,随青又担任起护卫一职,随侍左右,寸步不离。
随青扶着他下马,沈明欢刚站稳,便借着鹤氅的掩饰低头吐了一口血。
他不能当着大军的面表现出虚弱,否则会动摇军心,宇文山和聂时云也不会放心征战。
“陛下!”随青神色慌张。
沈明欢不紧不慢地拭去唇边的血迹,“朕没事,不要声张。”
“有没有事是我说了算。”
帐篷里的何太医听到声音出来接人,正巧看到那一抹殷红,他冷哼一声,从随青手里接过沈明欢,将人扶进了帐篷。
很难相信武功高强的随青会被何太医推地站不稳。
他踉跄了几步,打算跟进去,只是刚抬脚便险些跌倒。这才发现双腿完全失了力气,一阵一阵地发软。
*
沈明欢刚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或许用昏迷来形容更加合适。
但堪堪半个时辰他就睁开了眼睛,分秒不差,仿佛他在昏睡中也能把握着时间。
沈明欢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没觉得有问题,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一旁看着他动作的何太医幽幽道:“陛下,臣不认为您现在可以下床走动。”
又是“陛下”,又是“臣”,又是敬语,沈明欢颇觉不妙。
他讨好地笑了笑:“何太医,我真的没事,那口血吐出来舒服多了。”
“陛下口中的没事臣可不敢信。”何太医也很纳闷:“您都不觉得痛吗?”
他看到的脉象里,这人的身体急剧恶化,五脏六腑都开始有不同程度的衰败和病变,哪怕他加重了麻沸散的药量,但应该也不能全部避免。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痛不欲生的折磨,沈明欢怎么就能和没事人一样,不仅面色如常,甚至还能起身?
沈明欢眨了眨眼,“很严重吗?”
何太医转身收拾桌上凌乱的银针:“只要陛下配合医嘱,还是有希望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