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快穿](309)
他没什么恢复光明的喜悦,也没用赶路的术法,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走去。
白瑾无没打算相送,他站在原地,淡笑问:“舍得治一下你的眼睛了?”
莫惊春仰头。
有灵力护体的修士可张目对日,他却像是受不了这份刺眼光亮,泪水簌簌流下。
莫惊春背对着白瑾无长叹一声:“……他都不在了,我戴着白绸给谁看?”
*
莫惊春走后,白瑾无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摆着第三杯茶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影。
玉笙寒望着莫惊春远去的位置微微皱眉,“为何要告诉他?”
白瑾无缓慢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一口气。
他慢慢走回位置上坐下,动作竟有几分傀儡般的僵硬,他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玉笙寒,王回来了。”
玉笙寒又是皱眉:“沈书?”
白瑾无点了点头,自嘲地说:“王确实演的很好,但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他。”
“真的是他。”玉笙寒不由得恍惚了一瞬,他很快回过神,握紧腰间佩剑,复又松开,他问:“再杀他一次,可行吗?”
白瑾无沉默片刻,“你觉得呢?”
他喝了一口茶水,咽下涌至喉头的酸涩,平静道:“我们能杀他一次,不是因为你的实力或是我的谋划,是因为他信我们。”
一个大乘初期怎么才能杀死一个渡劫圆满呢?用信任铸成的刀剑,便是真仙也杀得。
他给沈明欢下了毒,又引他入了事先布好的阵法。
玉笙寒借口想要突破,沈明欢便真的自损修为帮他。
即使朝颜等星河族人突然朝他出手,他还觉得他们是中了谁的暗算失去理智,故而束手束脚不肯伤人。
明明最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在白瑾无靠近他时还是未曾设防。
白瑾无准备了数十个计划,他对沈明欢的实力心知肚明,用尽了全部心力去谋划仍做足了失败的心理准备。
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沈明欢这么聪慧机敏的人,居然没躲过任何一个陷阱。
可他那一剑穿过心脏,既准且狠。
沈明欢不会再信他们第二次了。
玉笙寒此生只有过两次如此无力的时刻,一次是白瑾无告诉他世界的真相,要联和他设一场杀局。
一次是现在。
知道天地大劫时他尚且能无动于衷,左右不过拿命去拼,既尽全力,结果如何他都能接受。可百年前他已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决心,百年后似乎仍是一场大梦幻空。
难道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
玉笙寒无法接受,他问:“他为什么还能回来?”
“我不知道,但是王做到任何事情都不奇怪。”白瑾无不复面对莫惊春时的冷静,他神色仓皇:“是我松懈了,我应该动作更快些的,我早该知道,沈明欢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白瑾无!”玉笙寒轻呵一声,打断他这幅走火入魔的模样,“或许情况没这么糟,沈明欢如果回来了,怎么会不找我们报仇,而且还……”
玉笙寒古井无波的神情诡异扭曲了一瞬,他想起秘境中“沈书”唯唯诺诺、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模样。
玉笙寒沉默了。
不知道时也就罢了,如今知道那张假面下是百年来云树之思的故人,便升起一股无法对外人道的心酸。
他回来了,可他装作不认识他们,宁可装疯卖傻也要划清界限。割袍断义这四个字如此平平无奇,怎么念起来就心如刀绞?
白瑾无脸色瞬间苍白,显然也是想起了那场短暂的相逢,“或许、或许是他……不在意了……”
这比恨还要教人难以接受。
白瑾无想起离开秘境时沈明欢的魂力曾入侵过他的识海,却只是安静而柔和地替他驱散瘴气的迷障,半点没给他带来痛苦,他便难受到不能自已。
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是——
他并非是相信沈明欢不会伤害他才同意的,恰恰相反,他认出了他的王,他心甘情愿给沈明欢一个报仇的、惩罚他的机会。
可沈明欢没有。
“这样也好,挺好的……”白瑾无喃喃絮语,像是已经失了神智。
玉笙寒没理他。沈明欢当年一直以为他们几个感情很好,其实不过是他们的掩饰,实际上他们全都相看两相厌,沈明欢不在场时,连说句话都欠奉。
所以他当然也不喜欢白瑾无,如果不是因为白瑾无是天命之子,必须活到故事结局,他才不在乎这人是死是活。
玉笙寒勉强平复了一些,沉声问:“你故意把这些事情告诉莫惊春,是因为明欢?”
白瑾无用力闭了闭眼,哑声道:“莫惊春知道了,就相当于洛惊鸿知道了,洛惊鸿……一定会告诉王。”
他睁开眼,眼中一片冷静,“我要给王一个理由。”
一个放弃神域的理由。
他没办法再一次杀了沈明欢强行送他离开,那就让沈明欢自己失望之下选择与神域划清关系。
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他们都是虚假的生命,怎么值得让沈明欢驻足?怎么配让沈明欢牺牲?
沈明欢就该永远鲜活、永远高高在上,任何人都不能将他扯入凡尘。
白瑾无眼中一片冷然。
玉笙寒很赞同,但他不是很有把握:“你确定可以吗?”
白瑾无忽而笑了笑:“百年前是我疏忽了,竟然没给自己准备一个动机,王那么善良,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有什么苦衷,如今就不一样了。”
“其实为名为利这种理由更好,但是王素来聪慧,估计不会信。我与莫惊春说的话三分假七分真,王最厌恶这种被迫牺牲的行为,如果让他知道我是为神域放弃他,他一定会对我……失望至极。”
白瑾无顿了顿,继续说:“他知道你会死,我会以身祭天道救世,这样一来,他能清理门户,神域也不会出事,所以他不会管。”
白瑾无又开始失神地喃喃了,“王最惦念的星河背叛了他,神域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他会离开这里,而以王的本事,他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会活得很好,只希望……只希望他别再又遇到一个需要他拯救的、会拖累他的世界了。”
虽然不喜欢白瑾无,但他的判断玉笙寒还是信的。
玉笙寒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如此便好。”
这样很好。
玉笙寒忽而瞬移至白瑾无身后,抬手覆上他的后背,灵力运转,气息忽而就萎靡下去。
一阵剧痛袭来,白瑾无愣了愣:“灵力灌体?”
损己利人之术。
玉笙寒同样感受到周身经脉如同撕裂般的痛楚,他脸色苍白,平静地“嗯”了一声,“不如明欢,你且忍一忍。”
沈明欢用这禁术时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但起码作为被施法者感受不到痛楚。
白瑾无皱了皱眉:“你……”
“你太慢了。”玉笙寒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
他们的实力如此悬殊,白瑾无连渡劫都不是,怎么和他对战?怎么将他斩于剑下?
白瑾无倒没什么不好意思,他为了最终的目的,对王都下了杀手,又怎么会矫情地拒绝玉笙寒,说些不需要对方施舍,或是不需要对方牺牲修为的屁话?
他忍着疼,一边尽力消化这份庞大的灵力,一边警惕地问:“你怎么会灵力灌体?”
沈明欢从不敝帚自珍,任何人请教修行疑难,他都毫无保留,唯有这道禁术例外。
到底是禁术,一个操作不好,轻则经脉俱断,重则身亡。沈明欢觉得危险,早就说过不会教任何人,凭什么玉笙寒可以学?
玉笙寒收回手,他没听出白瑾无语气里的针对,淡淡道:“他对我用过。”
玉笙寒是神域数万年来仅次于沈明欢的天才,他钻研了百年,勉强复原出了沈明欢的这道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