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71)
“我?”怀夏怪道,而后一转念问,“可是我逃婚一事?”
当初何念新带着人便将送亲的队伍给截了,一群池崖少年跑得飞快,却也没漂亮地将这件事收尾,只顾着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了。之后那送亲的队伍怎么样了,忙于夺回凉城的怀夏他们也没去管。
也不知那些人是去蛮子那边请罪了,还是回头到梁京来请罪了,不管往哪边走,想必而今不是丢了命,就是在吃着牢饭了。
“宫里头发丧了。”何念新撇撇嘴,“说是公主得了时疫,路上就没了。”
怀夏倒觉得有几分古怪。
而今凉城那处有贤王带兵把手,蛮子暂且无法派使臣再访梁京,向今上谈什么和亲了。更何况边疆若是守得稳,就算是蛮子再来,也没必要去理睬。依怀夏原本设想,以为宫里会当她人已经嫁去了,再也不提便是,怎么就还有必要给自己发丧?
“明明怀夏还好生生活着嘛,呸!”何念新不怎么高兴道是。
“想必是有谁想拿这事做文章吧。”怀夏道是。
何念新懒于计较这些阴谋诡计,嗨了一声,忽然想起来昨夜翻找出来的东西,便又兴致勃□□来,摸向她藏东西的那处:“差点忘了这个!”
“那究竟是什么?”怀夏问道。
何念新却不答怀夏的话,只道是:“怀夏果真没自己偷看,可真乖。”她这么说着,姿态极为不雅地趴着摸出那几张纸,又展开来看。
怀夏扫了一眼,女书?她跟何念新常年用这字来鸿雁传书,是以怀夏一眼便认出来了,那可不是何念新或者自己的字迹。
“我夫子写的。”何念新掀开来看,第一页那两个字她昨晚便瞧过了,看也不看地便揭过。
怀夏一皱眉,“偷阅师长手信,这不好吧?”
“……没事。”何念新有些心虚,“只是这几日的确闲来无事,好不容易找点消遣嘛。再者说了,我女夫子也不写什么,她用这字只爱写点诗、提个扇面。”然后配张画什么的。何念新曾东施效颦过,那扇子还在怀夏身上藏着呢。
听闻不过是小诗,怀夏倒是好奇看了一眼。
入眼却先瞧见诗旁提的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执剑女子的轮廓,有着蛟龙一般飘逸的舞姿。
“姐姐,这是画的你?”怀夏瞧了几眼,她不怎么认得剑招,仔细看了看,又摇摇头,“不像。”
“不是我吧?”何念新自觉还挺少在女夫子面前舞枪弄棒的。
待瞧过一旁提诗,何念新便更确定那画的不是自己了。
她将这几页纸又塞了回去,动作极快,心中有些后悔,果真不该偷翻先生的墨宝,原本想着几首诗看便看了,未曾想女夫子却在借此抒情。
昔日梅,今朝柳,萧萧黄叶寒窗轻。倚门懒看春秋客,一剑挑尽南北风。
“你这先生瞧着颇为欣赏此人。”怀夏道是。
何念新却是在想女夫子当年在扇上提的梅,和她那个似乎是姓柳的九师叔,思衬起了那句“昔日梅,今朝柳”的深长意味。自己不在梁京的这段日子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何念新眼珠子滴溜溜在转。
怀夏则是将这行字又通读了一遍,略感不顺,揣测着:“不知梅、柳二字在此指的是什么,几种释意,都觉太过牵强。除非是指人?”
“……”何念新颇为惊讶,没曾想怀夏竟猜到了这一层出来。
不用何念新再说什么,单看那个表情,怀夏便知道自己恐怕是猜对了。但如若梅、柳二字均指的是人,那这首诗便忽然变了种滋味。怀夏今日刚刚摸着了“情”之一字的皮毛,忽然间触及此诗,她便赶紧扭过头去,不再去看。
何念新尴尬地干咳一声,原本便心虚,如今讲起话来也就没了底气,只嘀咕道是:“等过几日我回郊外庄子看有没有父王回信的时候,再将这个送回去。明儿个我就去买点白绢布,再也不必去我先生那里借纸用了。”
只希望等女夫子回来,不要觉察出这东西被翻动过呀。何念新默默祈求着。
回头见怀夏却仍旧是害羞的模样,她不免起了三分兴致,嘿嘿一笑问道:“怀夏你这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怀夏特地朝着窗外望了一眼,“今晚的星好亮啊,月亮都弯成牙了。”
“那,我带你去看星星?”何念新虽不知为何怀夏忽然说起了星和月,但却立时问道。
徐家贫寒,但房子还是有好好搭建的。何念新看了一眼自己头顶的房顶,掂量着应该能擎得住她们两个。这么想着,何念新给怀夏裹上一层厚厚的衣裳,悄悄推开房门。
四下里具是一片寂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几声。怀夏被裹得像个球,坐在房顶上,这感觉倒是无比新鲜。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坐在这儿后,却还是认认真真地看着漫天星辉,不说话。何念新也意外地沉默着,只静静地看怀夏。在她眼中,怀夏远胜于万千星辰。
等了一会儿,却忽然又听到一声门开的声响。
房顶上的两个人被惊动,偷瞄过去,却见徐鲜儿蹑手蹑脚地沿着墙角悄悄溜来。
何念新和怀夏赶紧噤声。两人都有点猜测,心知这时候要是被人瞧见了怪尴尬地。
果然徐鲜儿又夜会情郎。
这二人也是腻歪不够,却也不敢在外头多待,聊了一会儿后便依依不舍地散了。何念新耳朵灵着呢,听了全程,只觉得无聊。
等好不容易徐鲜儿回去睡了,何念新才小声问怀夏:“咱们也回去吧。”
怀夏点头。
何念新不知白日里怀夏已经撞见过徐鲜儿的情郎了,还絮絮叨叨着:“这二人做的这叫私会,嗨呀,要我的话,早就找父母挑明了,才不用这么偷摸呢。”
熟料怀夏却忽然轻声问道:“那咱俩岂不是也在私会?”
何念新一怔,差点从屋檐上滑下去摔着。
她赶紧稳住了身形,回头看怀夏,却见自家妹妹脸颊微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刚刚那句话而羞涩。
何念新生怕是冻的,赶紧先把人给带回了屋子里,放在了暖和的炕上。
怀夏也不挣扎,或者说,这些日子里,她被何念新抱来抱去的,也是习惯了。
等到何念新手忙脚乱地将人安置好了,才觉得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才好。堂堂贤王之女,未来的大将何念新,直愣愣地站在炕前,像块木头似的。
怀夏把玩着当年何念新送她的折扇,此一物被怀夏贴身放着,即便是寒冬也未曾离身。她垂着眸子,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扇动着,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呼吸声重叠着。
何念新张了张嘴,问不出怀夏是什么意思来。
怀夏却也似是在等。
还是何念新先忍不住了:“怀夏……你……我……”话尾却还是吞进了肚子。
“姐姐,我只是大概弄懂了你那日的意思。”怀夏道是。
“……”何念新想着说点什么。
但怀夏却又道是:“你那日话又不肯说明白,还得我再想。”
“情到深处,情不自禁。那日不是……气氛刚刚好嘛,哈哈。”何念新摸了摸鼻子,“我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等你再大一点……等你,认识了更多的人,听过、见过更多的事,而后再好好考虑我们之间这件事。”
“姐姐,我不小了。”怀夏摇了摇头,“再者说……我们这事,我想得很明白了。”
“就像鲜儿姐和她那个情郎,像你先生和她描摹的柳……”怀夏掰着手指头,“我想过了,我对姐姐,和姐姐对我,是一样的。”
木头一样的何念新傻愣愣了一阵后,忽然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她一下子跳坐到怀夏身边,将怀夏的手和她手中的扇一起捉到手中,清了清嗓子,才问道:“怀夏,你可是认真的?”
“姐姐你今日磨磨唧唧地,不像你。”怀夏却颇有些嫌弃似的。
“我只是太高兴了!”何念新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角高高扬起了,很想就地蹦跶两下,却又想着别将徐家人给吵醒了,还是忍了下来。
怀夏的手很软。
这只手老老实实地任由自己被何念新的手包裹着。何念新只觉得自己仿佛包住了整个的天下似的。
何念新而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说点什么,却有太多的话想要一股脑地往外涌,导致她什么都说不出。她只能喘了几口气,而后笑眯眯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凑到了怀夏的唇角边。
又一次地,轻轻印下了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v=补完~
☆、89章
徐家大叔的伤, 有了好药之后, 渐渐地好了起来, 在年节前便可以扶着墙下地了。
徐家人对何念新姐妹一番千恩万谢, 何念新美滋滋地受下了,嘴巴上回着客套的话。
她这几日高兴得不行。
惦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怀夏开了窍, 两个人互通了心意,那一晚不知说了多少的话, 直到两个人都累得不行, 靠在一起睡着了。
幸好第二日徐家大婶没出摊。
年节越来越近, 梁京也开始了忙年。
民间的规矩与这两个宗室女熟知的那些相去甚远,她二人也只能跟在徐家人身后, 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巧的是徐大婶喊人来送灶王爷了, 何念新赶紧揽下差事。
那去年年根请来的灶王爷正吃着供奉,何念新被叮嘱着请灶王爷下来前还得在人嘴上抹点蜜。她手指沾了点糖浆,单膝撑起整个身子, 往前俯身,将那点甜给送到了人唇边。
薰了一年烟火的神仙浑身上下油腻腻地, 何念新颇有些嫌弃, 赶紧跳下灶台, 将那张纸一卷,摘了下来。
怀夏在身后看得入迷。
正在忙着合面的徐鲜儿拿沾了面粉的手在怀夏脸颊上画了一道,笑她:“怎么就跟没过过年似的,你家不请灶神吗?”
怀夏还真不知道宫里头请不请灶神……
何念新见怀夏答不上来,立刻同徐鲜儿搭话:“我们那儿请的是灶娘娘, 还真不是灶神爷呢。”
徐鲜儿听着新鲜,扒着何念新问了一会儿。
徐大叔瘸着一条腿,笑呵呵道是:“往常这些力气活都是我做的,今年倒麻烦着客人了。”
“没事,我有的是力气!”何念新颇为自豪。
徐大婶生怕徐大叔的腿落下病根,以后都这么瘸着了,忙追过来道是:“当家的你好好坐着,小兰你也歇着吧。”
这几日听多了,何念新还挺快反应过来:“没事的大婶,闲着也是闲着!”
“那……”徐大婶想了想,给姐妹两个指使了一个轻快的活儿,“大婶的面花儿蒸好了,你们帮大婶儿送给邻里去。”
何念新这几日里跟四邻混得都还挺熟,立刻应下后,便带着怀夏溜达去了。
面花做的小巧,用的是怀夏以前没见过的黑面,不甚精致,但新蒸出来,也有着独有的香气。
怀夏抱着一小篮,何念新单手将大篮抗到肩膀上,还硬要抽出手来,晃在怀夏的胳膊上。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小巷中,沿街有同样在忙年的人家抽空来打声招呼,只道是姐妹二人感情好,夸赞两句,再互相道几句过年的吉祥话。
及至两人走了,那些人才一边继续忙活,一边小声道是:“这妹妹是个娇气的,姐姐倒是手脚勤快,只可惜脸上有那么一道疤,又没爹没娘,许不了好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