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59)
如今还留守在这儿的不过原来的一半人数,何念新再作探看,心里有了底。她将身上从蛮兵扒下来的那件破败累赘的盔甲给丢在了一旁,活动了一下身子,原地跳了几下,确认自己身手还灵活着,便将宋师姐给的迷烟吹了出去。
这烟倒不起眼,轻轻袅袅地飘过去,已然十分淡薄了。蛮兵们嗅了嗅,也都只是神情一个恍惚。
何念新要的就是这个机会,猫一样地弓着身子,轻盈脚步地过去,一个纵深,翻进墙内,找了处角落先藏好了。
她先前给冯明的那东西,看着阵仗颇大,实际上也不过是点了把小火。这么多蛮子去救火,想必也耽搁不了他们多少时间。何念新便得趁此机会,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按冯明的说法,那蛮将自持甚高,处处想比贤王还高上一头,找他去问话,也常问贤王在时会用些什么,然后自己霸去。
何念新满心不高兴地想,现在这个时候,这家伙估计得在自家正堂呆着。她左右看了几眼,这贤王府被蛮子接手后改动了不少,原本的庭院被拆了,堆着不少杂物,倒给了她躲藏的余地。何念新晃了身形,往前两步,躲在了一个木桶后面。
再往前便是厅堂了,何念新一抬头便瞧见头顶匾额居然被拆了,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那匾额可是她易爷爷亲笔题的,瞧得何念新心头一阵冒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些,而后才又掏出张帕子来,将宋师姐给的另一种迷药倒上去。守在门口的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人,何念新绕过半个庭院,离着近了后,忽地蹿出去,将那帕子往人嘴上一捂。
这人只来得及发出闷哼地一声,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何念新将人往地上一丢,闪进了厅堂内。
上首处是爷爷当年的座位,如今是她父王的位置,爷爷还说过,这将来是她的位置。偏偏在这时候,那位子上坐了个大汉。面容比一般的蛮子来得没那么粗犷,身材却比一般蛮子更粗壮。
那人像一垛肉山似的,使劲儿才把自己给塞进去,看着便让人直犯恶心。若非是还要留他一命套个话,何念新简直想一刀劈上去。
那肉山皱了皱眉头,许是瞧何念新改容的这张脸是他们自己人,没立刻打上来,而是问了一句什么。
何念新也听不懂,便干脆直问了:“你说点人话。”
这一开口可让那肉山警觉了起来,亮着嗓门大喝一声,许是在喊什么人进来。何念新却向前一冲,顺脚倒踢,将门给踢上不说,顺便还把门闩给扣上了。
这一切都是她家的东西,尽管何念新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但只要一碰到,便就知道这东西在哪里,该如何去用。
她刚做完,便见那肉山已经把自己从椅子上拔了起来,向她冲过来。
何念新一个闪躲,那人差点儿撞到门上,却顿了一步,拧过身子,又往回扑。
何念新却是趁这个机会四下扫了一圈,冷哼一声。这人在手边居然半件兵器未摆,只有那张弓悬在高处。
那厅堂里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便只有那些摆设了。她这念头刚一转过,便有一个花瓶冲着自己飞了过来。何念新一刀劈开,更肉疼了些,这可都是她家的钱!
那肉山哼了一声,终于说的话让何念新听得懂了:“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腔调颇有些怪。
“你这话问得怪了,你在我家里,还问我怎么进来的?我反倒要问你怎么鸠占鹊巢呢!”
“什么占巢?”这肉山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计较这些小事,只瞪大了眼,“呵,你是贤王的什么人?”
“你就知道,我是要你命的就行。”何念新嘿嘿一笑。
她此时其实颇为紧张,时间太过紧迫,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危局。她一边面带嘲讽地跟这蛮将说话,一边还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人刚刚那一嗓子似乎并没喊来什么人,但外头原本慌乱的脚步却显得有条不紊了许多,想必那团火已该灭了。
何念新心中叹息,手中的刀锋一转,对向了蛮将。
那人还有兴致哈哈大笑两声,比量了一把何念新的身板和他的体魄,全然不把何念新的话当回事:“就凭你的小短腿?”
何念新挑了挑眉:“你们蛮王应该说过,来中原可以抢可以砸,但绝对不能靠近一座山庄是吧?”
“……”那男人一脸震惊简直些在了脸上,哪怕不说话,何念新也仿佛瞧出了他在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据说很多年前你们在那庄子手上吃过大亏,那些人跑得又快,还会飞,饶是你们最自豪的壮士,力气再大,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呢,就没了性命。”何念新故意用个阴测测的声音道是,“你不知道吧?”
她一边说着,两人手上也没停。那蛮子一个劲儿地将能丢出去的都往她身上砸,只可惜也没能砸中。何念新仿佛成了她自己嘴里说的那种人,像会飞的鸟一样,根本让人捉之不住。
蛮将愈发慌乱,何念新的神态却显得愈发从容,左右闪着,看似在躲,却只有何念新自己知道,她在试着将人压往一处墙角。
门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都是往这边赶的。那些人一边赶还一边大喊,眼前的蛮将嘴巴里也喊叫着,仿佛是想让他们进来。
何念新哼了一声,手中的刀变得更快。哪怕她不擅舞刀,这回并非是要人性命,而只是胁迫的话,却也能收到成效。
撞门的声音响起!
何念新已来不及抽空看一眼身后的门闩能坚持多久,咬着牙步步紧逼。很近了!
蛮将则一步步后退着,甚至都摸到了背后的墙,眼看着再无退路了,心中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不急于立刻把这个矮小的刺客拿下,等会儿自己的部下进来后有的是机会。
偏在这时,何念新侧过了身,伸手一撑,碰上了什么。紧接着她丢了手中的刀,临空一脚,踹到了那蛮将心窝!
轰隆一声!
门闩被硬生生地撞断成了两截,发出悲鸣,坠落在了地上。撞门的蛮子们一个不及,没能刹住,踉跄两步跌进厅堂内,却见眼前一片杂乱,自家将领特地从贤王库房拿出来的宝物都碎了一地。
但刚刚还在里面喊着快来人的蛮将,居然不见了身影。
蛮子们都愣住了,互相嘀咕起来。有心细的赶紧推开前面的同伴进来仔细查看,找了半天,却是丝毫发现也没有。
这下他们可慌了手脚,有赶紧跑开来喊更多人的,也有比划着手脚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却不知道,其实就在这间厅堂的地下,何念新不知加'1'1'零'捌'1'柒'玖'伍'1从哪儿变了一把剑出来,嘿嘿笑了两声,趁着那蛮子捧着心窝,干脆利落地将他手脚筋先挑断了,而后炫耀道是:“怎么样,瞧你摆出来的都是下等货色,定是根本没找到我们贤王府上的真正宝贝藏在哪儿了吧。——不过你也不必眼馋,反正不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念新敢做肯定有倚仗嘛……比如与一个小说看多了觉得王府就应该有一个密室藏宝的爷爷?反正有整个城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脱身法子【。
☆、进肆 驯服
当年老贤王入主贤王府的时候, 将这院子整个地翻腾过一遍, 折腾了不少新奇东西出来, 这处密室便是其中之一。
密室廊道狭窄, 也并不深,一眼就望到了尽头。其尽头处是两面巨大的多宝格, 陈列了贤王府真正的珍藏。
老贤王为建这小小密室可谓花尽心思,四周墙壁俱是石砌, 就连门也是, 也不知做了什么机关, 一旦合上,便丝毫声响不会透露到外头去。头顶嵌着一排夜明珠, 乃是宫中赏赐下的, 个个有拳头大。门口处还有暗格,里头藏着一把剑。刚刚何念新的剑便就是从那暗格里抽出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老贤王还颇为遗憾地讲过, 他想做的是那种踏错一步便会万箭穿心的机关,可惜没能成功。摆一把剑在那里, 也只是意思意思, 倒没想到竟真能被自己孙女用上。
何念新仗着蛮将没反应过来, 先干脆利落地把人废了,而后还不放心地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那蛮将抽搐了两下,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力气。但脖颈处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剑刃的彻骨冰凉,那剑刃薄如蝉翼, 仿似下一瞬便会轻易地嵌入到肉中,再给他身上开第五道口子似的。
何念新居高临下地看着蛮将,只能借助头顶夜明珠的微光,眼前的一切都极为暗淡。饶是如此,何念新还是瞧见了剑刃下的喉结微微抖了两下,像是害怕,但又怕再一抖便被割破。
她摆出一副凶狠狠的模样,心里头却在谨慎盘算。若这人胆小怕事,那她得威胁几句,看看能不能把兵符和开城门那句话怎么说都给逼出来。若是不行,那就一剑杀了,自己拿了兵符就走。
大将凭空消失,也够城里乱上一阵,让父王能趁此机会攻破城门了。
何念新说完那番话,倒是耐下了性子等着。那蛮将脸白一阵红一阵,又是怕又是气,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必想着折辱我!一剑杀了便是!”倒是硬气。
何念新歪了歪头,配着她现在的模样更显可怖了:“那可不行,留你还有用呢。”
“……”蛮将一脸地警觉。
但何念新却是一错也不错地在盯着他看,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求——任何一个将死之人,在还能摸到活下去的希望时的渴求。
何念新要的便是这一瞬:“来吧,说不定我不会杀你,还会好吃好喝供着你呢。”
蛮将皱着眉头,虽像摊烂肉一样地倒在地上,却仿佛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了。
何念新防着他忽然跃起,又把剑往前送了送:“我这人还挺仁义的,都让你自己来选呢。”想了想,她又胁迫了一句,“不过我忙得很,再给你一点时间,我要是觉得等不及了就杀了你。”
说完,何念新又晃了晃手里的剑刃。利刃在蛮将的脖颈上擦过,这男人往后爬了一步想要躲开,但何念新却又将剑刃追随了上去。
她等得有些无趣,忽然问道:“你不是个蛮子吧?看你的脸倒不是很像,性子也不像。”
那些蛮子大多养得性子极野,仿佛一匹烈马,有时候拼着性命也不愿落在他们手里。
“哼。”那男人鼻翼间喷出了一声。
何念新又仔细比对了一下:“也不像我们这儿的人。”
那男人面颊抽搐了两下,仿佛在忍着什么似的,脸别到了一边去,但何念新仍旧从他的神色间读出了一股恨意。
又等了一会儿,那人才道是:“不就是你们常骂的杂种吗,没见过?”
“哦!”何念新颇有些恍然大悟。毕竟凉城地处边疆,那些蛮子来抢粮的时候也曾有过掳走女子之类的事发生,所生下的孩子倒是两头不受待见,留在蛮子那儿要挨打,逃到这儿来一样要挨打。这回何念新倒有些佩服这家伙了,啧啧两声,“那你也不容易,能混到如今地步。怎么样,若是你这么轻易就把命留在了这儿,之前可是白挣扎了。”
“……”这男人并没有立时应下或是拒绝。
何念新便又拿脚尖踢了踢他:“莫非蛮子对你还能很好,让你觉得需要用这条命来报恩?”
“说的好像若是归顺你们,你们就能高看我一眼似的。”那蛮将半点也不信,更何况听何念新的声音也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虽是同贤王府上有些牵扯,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否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