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68)
徐家人歇得早,毕竟第二日还要一大早起床摆摊。等到小院里安静下来,怀夏还没有困意,坐在高高的炕沿上,很是好奇地摸着身下的温热。
何念新瞧瞧出门溜了一圈后才小心回屋,掩门,低声道是:“瞧着四下邻里都差不多睡了。这里倒也还算安全。等今晚先观察一日,明日夜里,我出城一趟。”
转头便看见了怀夏正在一脸好奇地探究,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这个,宫中没有。”怀夏自己钻进了被窝之中,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好暖啊。”
宫中只有烧地龙的,依制而言,除非是身娇体弱,又得偏宠,能请下御赐,怀夏这个大公主殿中并不能烧,只有例份中的碳可以点来取暖。
何念新瞧了瞧怀夏的模样,自觉站在了一边,没有也跟着钻进去。
眼看今冬已过半,怀夏跟着她东奔西走的时候,两人夜里都是靠近了,彼此取暖的。只可惜如今怀夏得了这么个温柔乡,何念新自觉自己没了用处,撇撇嘴,寻摸一番,找到了正染着的炉火,悄悄乐了。
嘴巴上说着:“徐大婶家买点碳也不容易,想必是因为咱俩是远来客,才给烧上的。瞧这样子也烧不到明日早上,等明天咱跟大婶说一声,不必这么客气。”
“唔……嗯。”怀夏不太情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姐姐,你一直站着作甚?”
“我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冷气呢,等会儿。”何念新道是。
怀夏张开眼睛,半侧过身来,双手握着被角不敢叫一点风灌进来,一错不错地望着何念新。做姐姐的说那样的话并非刻意,但怀夏便因此忽然从心底里觉得暖和和的。
两人虽瞧着随随便便地便跟着徐大婶住到旁人家里去了,何念新半点警惕也没放松。徐家前前后后早便被她探查过了一遍,夜里又查过第二遍,放下心来叫怀夏先休息,何念新自己拿内力取暖,睡下前还安慰了自己一句,这等寻常人家里,顶多有个小偷夜半会光顾,应该不会有事的。
谁料到还没等她睡熟了,外头还真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何念新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看怀夏睡得香,便没有去打搅她。来人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内里,何念新觉得应该不是冲着她俩来的,小心起见,决定还是去看一眼比较好。
她刚戳了一下徐家的门,那老旧门轴便发出了咿呀一声。何念新正尴尬着,听见了徐鲜儿“呀”的声音,和一个男子“鲜儿,没事吧?”的问话来。
嗨哟,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什么。不过既然是这点小事,那她便不必去看了。何念新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假装打个小呼噜,传了点鼾声飘出去。
便又听见徐鲜儿道是:“没事,可能是风刮得吧。我家今日那两个来客应该睡了。”
何念新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徐鲜儿讲她家这两个来客,姐姐脸上可惜了留了疤,妹妹像个天仙似的,一看就是家里得宠的,连活都不做的那种,就是害羞了点。
那男的还说了些什么鲜儿你才是天仙这等酸话。
何念新掏掏耳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
徐大婶出摊很早,徐鲜儿打着哈欠帮阿娘打下手。何念新想起来练功,瞧着好像施展不开,便算了。
“怎的不多睡一会儿?”徐大婶问。
“炕暖和着呢,睡得香,便早早睡饱了。——大婶我帮你忙呀!”何念新嘴甜,笑着就凑了过去,左右瞧瞧,精巧的活计她做不来,只能帮着搬点东西,反正力气她倒是有的是。
徐鲜儿瞪着眼睛,呀道:“哎,你气力怎么这么大呀?比我爹好的时候还能搬呢!”
何念新连点汗也没出,见徐鲜儿提起了徐大叔,她便关切了一嘴:“大叔昨晚抹了药,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大婶满面喜色:“今早瞧着,那些不见好的血口子都结痂了呢!你这药可真好使!”
“那是那是!”何念新心道是,似她这等习武之人,整日里舞刀弄枪,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哪能一伤就常年在床上躺着养。她手里的伤药自然是上好的。
只可惜那徐大叔认识她认识晚了,恐怕还是得落下些小毛病。
“大婶,鲜儿姐还得在家照看大叔呢,今日我陪您出摊吧。”何念新想着趁徐大婶心情好,多问问有关徐大叔的伤的事,主动请缨。
于是当怀夏醒了的时候,徐家便只剩下了徐鲜儿坐在院子里,一边绣花,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时发出笑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半更已补,明天三千整章~么么哒
☆、第 85 章
徐鲜儿见怀夏起了, 脸上的笑还没褪下, 赶紧站起身来, 将手里的活计放下了:“锅里头我娘留了粥下来, 还温乎着呢,你坐你坐, 我去给你盛。”说罢,一双做惯了活的手摁在了怀夏肩膀上。
虽说是在宫外流落了些日子, 怀夏也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等人。肩膀上略有些发麻, 等她回过神来, 发觉自己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桌前。
徐鲜儿转进屋,不一会儿便麻利地端了粥上来。
用的也是徐家摊子上的那种海碗, 白粥配着点冬日里的腌菜。怀夏望着那等分量, 不免推辞:“我吃不下这么些的。”
“怎么就吃不下了,养只鸟都比你吃得多,哈哈哈。”徐鲜儿将碗一丢, “多吃点才长个儿呢,你瞧你姐多壮呀。我跟你说, 现如今的小伙儿就喜欢那长得壮的!”
徐鲜儿口无遮拦。
怀夏皱了皱眉, 又觉得不太好, 略一歪头,不想叫徐鲜儿瞧见。还好徐鲜儿也没太在意怀夏,将做了一半的绣活给拾了起来,继续忙着。
怀夏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那绣样,是一对戏水鸳鸯, 绣在一块红帕子上。
这东西,怀夏不久之前见过一块,盖在她自己的头上。
怀夏的脸白了而后又红了,听徐鲜儿在一旁哼唱起了小曲。
“鲜儿姐,你这是喜事将近?”怀夏还是问了出来。
“嗨呀,我家里头还在攒我的嫁妆呢。我爹这一病,恐怕我的好事又要拖个一两年了。”徐鲜儿这么说着,嘴快得很,竹筒倒豆子似的,也不见脸上有半分羞涩或者懊恼,“这是给旁人绣的,我绣活儿好,接活儿来赚点铜板,补贴家用。”
怀夏瞧了瞧,徐鲜儿绣脚还算平整,但也仅此而已。鸳鸯端端正正地摆在红帕子上,上头顶着个巨大的双喜,用金线绣。徐鲜儿怕是不识字,那双喜左右各丢了一横。
怀夏本想着指出来,不过想了想,自己如今假作的身份似乎也不该识字,便没说。
徐鲜儿却忽地问道:“小梅,你同你姐姐在家里头都没许人家吗?就这么跑了出来?”
怀夏一手托腮:“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阿爹阿娘没了前没提过这事,我姐妹两个哪里会提。”
“这样呀。”徐鲜儿点了点头。
徐家当家的自个儿躺在屋里,徐鲜儿便自觉自己是给怀夏作陪的,家中此时也没有第三个人了。许是因那块喜帕打开了话匣子,徐鲜儿从城东到城西,硬生生地给怀夏数了一遍同她们年岁相当的女孩,谁家许了人家,许给哪家了,谁家没有,又是因为什么……
饶是怀夏向来是个过目不忘的,听过这一遭后都只觉得头昏脑涨,越听越诧异,非是因为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而是对徐鲜儿此人肃然起敬了。
“不过夏家的二姐姐……”徐鲜儿话说到这儿,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这女子一向是个笑脸人,常常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平日里也是嘴角上提。哪怕说起自己没攒够嫁妆这等事,都不见半分愁容的。偏偏话提起了这个夏二姐,她忽地拧上了眉,而后赶紧把话头给扯开了。
怀夏却好奇问道:“这夏家二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不都是新进城的那些……”徐鲜儿嘀咕了两句。
怀夏没出声,不过却一直瞧着徐鲜儿看,显然是一副格外感兴趣的模样。
徐鲜儿却闷了闷,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了:“提这个也没意思,你们姐妹两个自外向来的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住在梁京了,以后还是要小心些。那些达官贵人,见了要早早躲开才好。尤其是你生得好看……”
徐鲜儿絮叨的时候没同怀夏对视,提到怀夏好看这件事,她却抬起头来瞥看了怀夏一眼,嗤嗤笑两声:“生得好看,手也嫩,像娇小姐似的。你见了那些人更得躲开了,免得落得夏二姐那下场。”
虽则徐鲜儿没有明说,但怀夏却已然大致有了揣测。她咬了咬下唇,又往徐家堂屋那边瞥了一眼:“……天子脚下,可还有王法?”
“嗨,王法什么的,哪儿是给我等草芥准备的。”徐鲜儿浑不在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秘兮兮道是,“我听说,那位刚来梁京的大老爷之所以这么横行霸道,是因为家里头有娘娘在宫里,那娘娘有皇子傍身,以后要当皇帝呢!”
徐鲜儿分不清官是什么官,娘娘是什么娘娘,皇子是哪个皇子,道听途说来,当件大事一般地向怀夏炫耀着。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徐鲜儿这说法,不过是更给怀夏心中的那猜测多加一道验证罢了。
“今上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怎会容许臣下如此放肆?”怀夏攥了攥拳头,心中隐隐有股的不安在升起。
徐鲜儿连皇帝的年纪也不清楚,刚想说她看戏里头的皇帝都黏着大胡子,应该是年纪一大把了,而后才想起不对,皇帝也有可能还年轻。见外乡来的怀夏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徐鲜儿不知为何有点不开心,问起:“你怎么知道的呀?我们家住梁京,都从未见过皇帝呢。”
“我……我见过贤王呀,他与今上乃是兄弟,年岁相仿。”怀夏赶紧机灵地圆上了。
徐鲜儿点点头:“对喔,你见过贤王呢!”
神色间颇有几分羡慕。如若她也见过贤王那等人物,以后再同小姐妹间谈天,可就有了个天大的事可吹嘘了呢!吹上一辈子都没什么问题了。
她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好像输给怀夏了似的,瞄了一眼手中绣了一半的鸳鸯,又开始跟怀夏聊绣花的事。
幸而这次没聊多久,何念新总算是帮着徐大婶推着小车回来了。
大老远地便能听见何念新和徐大婶大着嗓门,还跟沿街的邻里打招呼。徐大婶便算了,何念新怎么听着像是跟人都混熟了似的?怀夏心中好奇,也是想赶紧离徐鲜儿先远着些,跳了起来,推开徐家小院的门,向着何念新那处招招手:“大婶,姐姐!”
“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啦!”何念新脚步轻快,推着车像没事的人似的,小跑了两步,紧赶回徐家。把车放稳当了,她才一摸衣兜,摸出个小布包来。
打开来一看,零星地两块蜜糖。
“刚刚一路见了不少孩子都分了,好不容易藏好这几块呢。——来鲜儿姐你也尝尝!——妹,剩下的都是你的了。”何念新一边说一边分,分完后立刻把剩下的都往怀夏怀里一塞。身后徐大婶还在念叨她这大手大脚不像个过日子的,何念新傻兮兮地笑着,充耳不闻。
只一边拉着怀夏的手,一边对身后道是:“大婶,我带着妹妹去藏糖啦!”
“去吧去吧!”徐大婶无奈摆手。
何念新便笑嘻嘻地拽着怀夏进屋了。
等门一关,怀夏便问:“姐姐,你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