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40)
原本的嫔却是换了有一大半。
梅才人,如今已成了梅嫔,彻底地同江嫔并坐在席中了。
怀夏便多看了梅嫔一眼,那出手救下千曲母女却从未露面的,正是这人。此时梅嫔倒同身周人打成了一片,言笑晏晏地,全然瞧不出那年那清冷女子的模样了。只是怀夏总觉得那笑并不达眼底,梅嫔恐怕,直至现在,还未走出当年那件事来。
怀夏便没再看梅嫔,倒是瞄了千曲一眼,心想,不知这傻丫头,前些日子还吵着要找恩人,到底找出来了没。
这一夜倒不闹腾,众人客气着,点到为止,便散去了。千曲同怀夏多说了几句话,离开得晚了些,怀夏因着两人的私交好,便干脆将人送出了玉鸢宫们。
回程路途并不远,却因人去尽了而空荡下来。便在这时,怀夏瞧见了不远处的一片衣角。
那显然是故意露在外头的,衣角绣着白梅。正是梅嫔今夜的穿着。
怀夏略看了一眼身后,幸而只有兰芷跟着,便干脆踱步过去。离着不近不远时,她便停住了脚步,低声唤:“是梅嫔吗?”
角落中那人便站了出来,身后也带着亲信宫女。那宫女瘦瘦小小地,垂着头,一言不发,显然是嘴严的。
怀夏忽地有些紧张。她自打那年后便一直没再同梅嫔单独面见过,却是不知这回梅嫔来寻自己是要做什么。
“公主,我此次来是为问你一句。”梅嫔在这儿立着的时候,却没了才刚在宴席上的长袖善舞,神色间又变得淡漠。恍惚间,怀夏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随时便要驾云仙去,不再留存在这世上似的。
她这问话问得,极为直接,连半句客套也没有。
“梅嫔请说吧。”怀夏点了点头,不知梅嫔要问些什么。
“三皇女毕竟没有公主的心计和手段,我只想问,公主你可愿护她平安?”梅嫔竟是在问千曲的事。
怀夏怔了怔,颇有些愕然:“那是自然。”
“那便好。”梅嫔点了点头,却是静默片刻,才怀恋似的道是,“……那孩子,不适合在这深宫里养着,怎就偏偏生在这帝王家了呢。”
怀夏倒没有应声,生在深宫,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却也是天大的不幸,她不太乐意去评判什么。
梅嫔倒也似乎没打算听怀夏回答什么,只是自说自话:“我本想自己看护着,只是如今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怀夏皱了皱眉头,心头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忙说:“你说过,要好好活下去的。”
梅嫔忽然一怔,转而璨然地笑了。
她向着怀夏福身,而后道是:“那人的手段,我已查明了,比我当初设想,恐怕牵连还要更多。我已是无奈,才决定拼博个你死我活的。”
怀夏身子一颤。
梅嫔却未曾再说下去,又一福身,趁着巡夜人还未至此,转身便离去了。
怀夏咬着下唇,看着月色中那人的身影渐次消失。
身后的兰芷低声问:“公主,夜深了,您快回去吧。”却未对梅嫔那事问点什么,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有乌云渐笼了星月,黯淡了这片深宫。
怀夏叹了一声,忽觉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啦搞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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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圩贰 旧招
柳千寒近来得了新的乐子, 抛开了贤王给的名单, 沿着梁京这条藏尽了富贵荣华、高宅深府的街, 一家一家地潜入进去, 美其名曰为贤王打探消息,实则听到的还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多, 听得柳千寒津津有味,暗想, 这些达官贵人, 回到家中, 怎么也个个都跟自己三师兄似的,爱编排别人是非。
想到三师兄, 柳千寒费了女夫子不少纸笔, 每每探听着什么,都要记下来,想着等回门派后要给三师兄看, 保他高兴。
她写的时候也不避人,一开始女夫子还并没有去看, 等时间长了, 女夫子也无所事事, 便扫了几眼。看清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后,女夫子略一皱眉。
“素蘅姐姐,你想看吗?”柳千寒还以为女夫子是有兴致,献宝似的把那厚厚一叠都送到女夫子面前。
“这些话里,三句能有一句是真的便不错了。”女夫子以为柳千寒信以为真了, 特地提点着。
柳千寒那日从慈云庵中回来,来找女夫子评理,本只是模糊地将经过讲了个大概,没曾想几句话被女夫子套出了她晚上跑出去打搅公主的事儿来,还顺藤摸瓜地被女夫子知道了,柳千寒最近半夜里总往外跑,没头没脑地偷听下了朝的臣子们的闲谈。
于是柳千寒又挨了女夫子一顿数落,也是说她做事不够谨慎,今后还是尽量地少同外人言谈才好,省的又被绕进去。
柳千寒呀了一声:“那也还算多嘛,我还以为,这些人嘴里恐怕没一句真话呢。”这些人说话个顶个的弯弯绕绕,话里藏着不知多少意思,也更不知是真是假了。柳千寒记下来,也不过是图个日后能跟三师兄吹嘘一番。
女夫子失笑,摇了摇头。
只听柳千寒吃了雄心豹子胆:“我瞧这梁京里,也没什么好手。再打听不着什么,我就干脆直接进宫去吧。”
“你可别,宫中不知有什么手段在等着呢。”女夫子一时紧张,立刻出声阻止。
柳千寒倒也听话:“那好吧。”
女夫子又不厌其烦地道是:“你只管那些文臣就好,武将也少去招惹。”
“素蘅姐姐,你嘱咐过好几遍啦!”柳千寒说。
女夫子便不再多言,心中叹了一声,思量起来。她本也不是个好管闲事的,偏偏面对着柳千寒,却总想着为她操心。每每柳千寒出去,女夫子还在府中担惊受怕,生怕这个冒失的女子出了什么差错。
女夫子没将这心思说出来,柳千寒便也不知道。
柳千寒在夜色一降临时便忙着改头换面,再出来时又是变了个不同身形。她沿着街数着人家,已经快偷听到了长街的尽处了。尽头是个将军府,稍显破败。柳千寒好奇地溜了进去,简直立刻将女夫子的嘱咐忘了。
门内竟几乎没有下人往来,院中杂草都长得颇深了。柳千寒想了想,生怕她跳进草丛中,第二日被人看出痕迹来,干脆弓着身子,从屋顶上跃了几跃。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屋子,柳千寒才想起来女夫子的耳提面命,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小心地攀了过去。
结果偷听到的头一句就是颇为警觉的:“屋顶上有什么动静?”闻声应该是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
柳千寒赶紧屏住呼吸,想了一会儿,才细细地发出“喵”的一声。心里颇有些紧张,自己学的不会太刻意吧?
另有一妇人声道是:“哪有声音?老爷,你又听岔了吧?”
“……好像是只猫儿。”那男子等了一会儿,才道是。
柳千寒颇松了一口气,应该是糊弄过去了吧。
妇人则是不住地抱怨了起来:“老爷,咱们这是在京城里呢,又不是您年轻时在战场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危险。您脑袋里的弦也该松一松了,总是绷着,一惊一乍地,您累,妾也心疼。”
柳千寒听罢,猜这妇人应该是这位将军的正妻。
将军哼了一声:“那可不行,若是习惯了混日子,再上战场时可怎么杀蛮子?”
呀,这将军倒是个不服输的,还想着去边关呢。柳千寒心想着。
但妇人可不乐意自家老爷再去以身涉险,嘀咕着:“怎还用得着老爷再去杀蛮子了,如今梁京城里官家子弟各个习武,又都年轻力壮地,到时候随便指派一个,不都比老爷您这年纪要强?”
“你懂什么!”妇人只是小声辩驳,将军可是真起了火气,“那群公子哥儿,不过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博个脸面,摆个假把式罢了。真让他们去边疆,小命儿都保不住!”
柳千寒很想点点头,那些号称要习武杀敌的少爷她还真偷瞧了几个,光看那身子骨便不是能打的,恐怕还赶不上自家郡主师侄呢。但生怕再让那将军察觉,她便忍住了。
那妇人此时抹起了眼泪:“可老爷,您当年落下的伤还没好呢。”
“怎么听你说得,仿佛我便成了个废人,以后只能在梁京里白吃朝廷俸禄似的?”那将军却是更生气了,“陛下定还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
柳千寒又想摇摇头,惋惜一番。这将军倒是个难得的忠君爱国之人,比之那些笑里藏刀的要强上不少呢。
那妇人这回不回话了,只是啜泣着。
将军倒似乎觉得自己的火发得太过了,声音低柔了不少,语气里还颇有几分期待:“今日上朝,听陛下所言,似乎又要贤王发兵了。”
“贤王不是才吃过败仗么。”妇人抽哒哒地回。
“胜败乃兵家常事,贤王只是偶尔失足,这回再起兵,只要再小心一些,定能砍了那蛮王脑袋!”将军似是对贤王极为崇拜,兴致勃勃地赞许起了贤王的能耐来。
妇人显然是听过许多回了,听了半截便打断了将军的话,只道是:“凉城那儿这般常年打仗,如今兵力能剩几成?守城则罢了,能出兵吗?”
这妇人听着倒也对行兵之事有些了解,但将军却哼了一声,道:“凉城不够,再调兵就是了。如今南海那边不是平静地很么,正可以调度来。”
妇人却未能忍住:“这不就跟几年前那场败仗一模一样么。”
“哼,总之,我是相信王爷的。”这将军也没了驳斥的理由了,只得干巴巴道是。
说完这句,夫妻二人也知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便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了,只道了几句体己话,吹了灯。
柳千寒颇有些意犹未尽,仍趴在屋顶上,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回味了一番后,才猛地察觉,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天,好像终于打听着点有用的消息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猛地抖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了房顶瓦片。刚睡下的将军立刻大斥一声:“谁?”柳千寒便知此处不能多呆,赶紧纵身飞过屋顶,跳到了府宅后巷里。
幸而那将军习的似是外家功夫,拳脚虽硬,身子却算不上轻盈。眼见着黑衣小贼越墙而过,他却被墙阻隔,追之不得了。
柳千寒顺利脱逃,绕了个弯,才回到贤王府。她夜半出府这事府中下人也被瞒个彻底,于是柳千寒也只能做贼似的翻进府里,沿墙根溜回了自己的院落。
柳千寒住的正是何念新的屋子,原本服侍何念新的下人便不算多,近些日子又被贤王妃借口调走了一些,如今住在里面的,只余何念新的三两心腹。
于是翻墙入了这院落之后,柳千寒便放松了下来,也不躲闪了,步履轻快地走着,仿佛自己做成了什么大事。
忽然地,她便见到了院落中的石桌上,正趴着一个人影。
柳千寒立时警觉了起来,手捏着匕首,凑近几步,却愕然道是:“素蘅姐姐?”
伏卧在石桌上的正是女夫子,裹着披风,竟是睡在了这里。柳千寒皱了皱眉头,她自身是个习武之人,不畏寒暑,但女夫子可是个读书人,听闻读书人身子都弱,睡在外面,会染风寒吧。
于是柳千寒叹了一声,上前来,想了想,没舍得喊女夫子起来,干脆一打横,将人整个揽着,把女夫子的双臂绕在自己脖颈上,径直抱回了屋子。
女夫子占了半张床去,柳千寒想了想,毫不介意地躺在了另半边,然后拉好被子,往两个人身上一盖。已经极晚了,饶是柳千寒也颇觉困倦,她便蜷着身子,正对着女夫子,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