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30)
男人托着下巴,挑眉道是:“我总觉得,你似乎每到过年要进宫的时候,便会格外开心呀。”
“哪有。”何念新懒散地应付了一声,嘴角却快止不住要挑起来了。
这可是大日子,她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到怀夏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卷长了三岁了,噗
☆、卅玖 赐婚
何念新与怀夏今日里约的却并非是怀夏住的偏殿。
依旧是老时辰, 何念新换了一身夜行衣, 数了数给怀夏带的好吃的好玩的, 便翻身上房顶。轻车熟路地摸到玉鸢宫中, 何念新按着怀夏指的路,绕到玉鸢宫后殿, 正见了一扇偏辟的小门,伸手一探, 悠悠洞开, 露出不近不远的半豆等火, 在夜色中摇摇曳曳。
何念新微微一笑,便是那里了。
灯火处所指的是一折回廊, 绕廊中有半池水塘, 如今却是冰封正紧。而怀夏,正捧着书卷,斜倚栏杆, 借着那点灯火闲闲在看。
何念新见了此情此情,也不愿再乖乖绕路, 沿着回廊走到怀夏面前了。而是径直地翻过小池塘, 只是一跃, 便蔽住了怀夏的那一点光。
她抱着双臂,笑道是:“怀夏,用功虽是好事,但大半夜地,借这么盏小灯看书, 你不怕把眼睛看坏了吗?”说罢,便将她手中的书抽走了,藏在自己身后,还厚着脸皮道是:“你想看,便看姐姐我吧。又是一年没看见姐姐了,想不想姐姐呀?”
怀夏也不恼,抿着唇笑,那盏火映在她桃花似的面容上:“念新姐姐,你来了呀。”
这一瞬间何念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歇了似的。
这一年何念新十四岁,怀夏十二岁。
***
怀夏拽着何念新的手,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畔,将那盏小灯拱在二人之间。小丫头越长越大,许是因为小时候的话太少,如今便变得话多了起来,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念新姐姐,写绢布条的时候,总能一口气写上十几件事,恨不得绑满思思全身,叫它带回去。等见了何念新本人,便更想着把平日里碍于思思带不走,没有写尽的话,全都说出来。
她先是带何念新看了这一方小院,道是:“念新姐姐,以后咱们在这儿见面,便不会有人来打搅啦。我可是找了不少借口,调了半天的人手,才将这一处的人都调开,也把巡夜人的路线调好了,留了个空隙,能方便我往来呢。”
“这么说,如今玉鸢宫中,一应调度都是怀夏在做啦?”何念新一转眼珠,似乎觉察到了这其中非同寻常的意味。
怀夏颇为矜持地抿了抿唇,神色间却透露着一点的骄意来:“如今玉鸢宫中,直接听命于我,不用母妃管束的的虽只有四五人,但绝大多数的人手我都是能调动一二的。”
话只说到这儿,何念新却也知晓,怀夏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而仅凭这些,却能够调开这么一个角落又是多难。
哎呀,自家妹妹,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但自己也不差呀!何念新也炫耀了一番:“怀夏我跟你说,今日我同我师父比剑,我终于能赢他半招了!”被压着打了这么些年,虽如今只是赢个一招半式地,何念新却也颇引以为傲。
紧接着,何念新又道是:“我今日进宫时,瞧那宫墙,也觉得自己能翻进来了呢。只是若是想带着怀夏你出宫,却还得再练。”
“……只是……”怀夏却是怅然道是,“不知还有多少时间了呀。”
二人间便陷入了静默。在这静默里,何念新选择了抓过怀夏的手。怀夏今夜围了一件狐裘,手缩在里面,还很暖。只穿着夜行衣的何念新,手心却有些凉。她这么一抓,怀夏只觉得入手了片刻凉意,却没有选择放手。
良久,她笑道是:“姐姐,还记得很久前,也是个夜里,你这么捉着我的手,那时候我说过,你像是我的太阳。”
“姐姐现在,不是你的太阳了么?”何念新问道。
“怎么会呢。”怀夏喟叹一声,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对这个姐姐究竟是抱有怎样的心思,书中教了她为人处世,阴谋阳谋,史家前鉴,唯独在一个“情”字上却深藏在字里行间,从不点明。怀夏无处可学,只觉得自己对姐姐,似乎比寻常姐妹要多一些。
怀夏便小心地更靠近了自己的太阳一些。
能独处的时间太少,便显得每一须臾都仿佛一甲子那般重要。两人先是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只享受着这般难得偷来的光阴,甚至都各自闭上了眼睛。懒得去计较到底过了多久,才正经了起来。
怀夏今次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知何念新的。
“姐姐曾经说过十五岁之后便去参军,如今还只剩半年了,妹妹便想问,姐姐可有具体的打算,该如何获取军籍,入兵营?”怀夏板着一张小脸,颇有些紧张,顿了一顿,又添了一问,“该……何时动身?”
“这件事最难之处在于如何离开梁京、潜入凉城,等到了凉城倒是容易。我有一兄弟,名唤冯明。他大我两岁,如今是个百夫长了。现今两军正交战当中,让他去寻一年岁相近的新战死的卒子,来个偷梁换柱,让我顶上去其实很是容易。”这一点何念新倒是想过许久。
那冯明乃是贤王手下一位得力干将冯争的独子,当年跟何念新两个,为争凉城一霸的地位,着实没少打架。现如今许是年岁渐长,透过贤王联系上了两句,倒没了小时候那般的剑拔弩张。
这小子胆子极大,且或许是小时候被何念新摁着打的次数太多,半分都没有吧何念新当娇滴滴的姑娘看的意思。何念新思忖着,找这家伙帮自己,倒有七八成把握能让他答应。
敢不答应,打服了就是。
怀夏听罢,点了点头,才低垂着眸子道是:“姐姐最好是快些动身,能有个好的脱身理由是再好不过的。妹妹这儿……听父皇和太后商议过,要给姐姐赐婚呢。”
赐婚?何念新眉头蹙起,她这两年隐隐听过自己的风闻,多亏了两年前那小胖子的宣扬,如今在他人口中,自己的形象恐怕还不如母老虎。如今年过十四,还没有哪家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去贤王府提亲呢。
没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没人提亲,那一位倒是玩了赐婚这一手。
何念新失笑:“怎地想起我来了?”
怀夏掂量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恐怕是那些蛮人胃口越来越大,提的条件越来越太过火了。父皇如今……想着速速能了解贤王叔那事。从王叔那处又没得下手,才打上姐姐的主意的。”
碍于礼教,虽是只在自己的念新姐姐面前,怀夏也不好太肆无忌惮地说今上的不是。
但她斟酌出的用语再婉转,何念新也是明了此事的原委了。
贤王那处一如何念新之前所想,她这父王可不是个吃素的,守着自家经营多年的凉城,不管是蛮子想打进来,还是皇上想下黑手,磨不了个几年功夫,都别想把凉城磨出个口。
那蛮子原本时不时地来侵袭,不过是在每年青黄不接时来抢点吃喝。如今这一年要来打个好几回,他们也觉毫无意义。那一位想请动这帮蛮子,想必是上了不少供奉。
何念新不屑道是:“也不知这一位到底在忌惮个什么,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自己的位子来历不正,才总惊恐别人夺他的。”话一说完,猛地想起眼前的怀夏毕竟是那人的女儿,自己这话似乎过分了些。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自家怀夏妹妹,却见怀夏只是神色淡漠,并没有为自己的父王而愤慨什么。
怀夏还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是:“先皇在位时的记录,如今还未编纂完成,我倒是查看不得。不过隐约听过风闻,那时的太子似乎的确不是父皇。”多的她却不便再说了。
“哎呀,不说这个了。”怀夏本还想回想她听到的那点风言风语,但那等事敢提及的人却少之又少,怀夏也想不起确切的来,便转而又道是,“如今姐姐的事才要紧呢,想必父皇挑的人家也有蹊跷。我曾打听过两句,知晓了那人姓名。姐姐出宫后最好是打听几句,看看那人出身什么人家,是什么脾性。我好帮姐姐分析一二,免得被父皇算计了去。”
怀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却有些酸酸地。那人再不好,却也要跟念新姐姐订婚了,能光明正大地顶着念新姐姐婚约者的名头出去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打心里的不舒服究竟是所为何事,最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报了那个名字出来,不再多言语了。
何念新外头瞧着,倒觉得颇为有趣:“若是真赐婚下来,我提前跑了便是,打听他干嘛?”
“哼,万一他借姐姐的名头做些什么,那该怎么办?”怀夏别过了脸去。
许久,她才把自己往狐裘里缩了缩,低声道是:“……姐姐这就要走了呀,不知道下次回梁京要到什么时候了呢。”
虽原本二人便一年只得见一次面,但好歹却同在梁京城中。但这一别,却不知伊人归期了。
又只剩她一个人,不能每日数着还有多少天过年,什么时候能再见姐姐一面了。
“反正,还有思思在嘛。”何念新却是想得开些,把狐裘连带着怀夏揉进了自己怀里,把下巴搭在怀夏肩膀上,捂得严严实实地,在怀夏的耳畔笑着说,“怀夏答应过姐姐呀,怀夏不需要担心姐姐,而是要替姐姐解决后顾之忧的。”
何念新话音刚落,怀夏便打起了精神。是呀,她答应过。
如今贤王府处境艰难,姐姐用得到她的地方还多着呢。她要帮姐姐大忙,不能总是在这里伤春悲秋呀!怀夏这话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中默念了许多许多遍。
等到自己坚信了这句话,怀夏推开了面前的何念新,已然是眉眼弯弯。她道是:“姐姐,下次咱们再来玉鸢宫,一定要是在白日,在夏日。我要在这小池塘里种满白玉荷,咱们一块儿看。——嗯……就像,咱们那定情信物一般的那种荷花。——拉钩!”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事不过三,第三次拉钩,FLAG已立满,嗯,接下来就如卷标题,小别一下,小别胜新婚~
☆、肆拾 师父
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何念新与怀夏商议了半夜, 倒觉得不该向贤王妃他们隐瞒, 反而应该借此问上一问, 两年前贤王妃所说的“后手”究竟是什么。若是合适,何念新便可借此逃脱, 提早一些前往凉城。
唯一需防的,是这“后手”并非是单纯脱身, 而是将何念新托付出去。
怀夏便尽量去想, 贤王妃会说些什么, 又该如何规劝,干脆让何念新把这一套一套的言语统统都记住, 还让她重复了两遍才肯放过。何念新抱着脑袋, 颇觉头疼,但又知道在口舌之争上,怀夏妹妹可比自己擅长多了。
于是何念新还是乖乖背了, 第二日虽是一脸困倦,但却信心满满, 只等着随贤王妃回府上后, 撒娇卖痴, 也要让阿娘答应下来,让自己去凉城帮忙。
贤王府正门再度闭合,何念新立刻拽着贤王妃进屋,屏退四周,将大门一关。立时冬日里那冷日便被隔断, 何念新先是讨好地捧了个手炉塞给自家阿娘,然后才眨眨眼睛,道是:“娘,我恐怕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贤王妃挑眉。这丫头每每一进宫便格外兴冲冲地,夜半不知道要做什么,回来后常顶着黑眼圈,她之前只当是没看见,隐隐还察觉,同何念新夜半幽会的那一位是偏向自家的,会传不少消息来。却不知这一次何念新又要说什么:“讲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