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6)
“不急,姐姐给你讲。”怀夏道是,想了想,又回头问过渺云,“二皇妹向来聪慧,只是不知是不是头一回进学,可需要一同来听?”
身后只传来哼的一声。
怀夏也不多计较,道是:“是姐姐多虑了。”转头一个、一个地指着字教千曲去认,为她讲解一番,讲完了这些,又重复了一遍林少监留下的课业,怕千曲忘了。
千曲愁眉苦脸:“哎呀,还要回去临大字呀?我还想去玩呢!”
怀夏也不强求。她与千曲也不算熟,交浅自不会言深。
贤妃特地将迎露派了出来,怀夏便让迎露带好自己的东西,回玉鸢宫去了。
迎露将怀夏引去了玉鸢宫主宫,贤妃正坐在上首处,等她回来。
怀夏也不怕了,她从昨夜开始便清楚地知道,这一场训斥是免不了的。更何况,她知道母妃是对她好的,训斥再过,也不会害她。她之所以要做那件事,不过是因为,贤妃所谓的好,不是她想要的。
八岁大的女娃,已然开始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了。
她低声唤道:“母妃,女儿回来了。”
贤妃没有着急回应,而是瞧着自己的女儿。明明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长着长着,却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怀夏的脸廓及似贤妃,小巧玲珑,甚是可爱。贤妃瞧着,怀夏的一双眼睛,明明更小一些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却是更像今上。
贤妃是杏眼,怀夏也是。但不一样的是,眸子里透露出的东西。
怀夏此时神色坚定。
“母妃不叫你读书,是为了你好。”贤妃不愿多说,干脆直白道是。
“女儿知道。”怀夏认了下来。
贤妃哎了一声:“母妃也是没曾留意,你竟然在宫宴上,还会去注意皇子背了些什么。宁可费这么大的力气!你这是何苦呢?”
怀夏这回没有低下头去,摆出她在自己父皇面前的低伏模样,而是抬起眸子,直视着贤妃,道是:“母妃,这是女儿想做的。”
“你想做的,你不想想,你这么做,平白在你父皇那里招眼了,会惹来麻烦吗?听闻二皇女今日可没个好脸色!”贤妃担忧道,“你想做,怎么不直接跟母妃说?”
这句说完,贤妃也自觉自己是说了句无用的话。怀夏如果跟她说,她定然有百般理由去推脱,不会让怀夏达成心愿的。
她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也不去等怀夏回应。怀夏这事情已经做下了,也并非是什么有违祖制的大事。历代公主,只要自家乐意,也有的是能稍吟诗作词的。只是怀夏这丫头,这回如了意,以后还不知有什么鬼主意呢。
贤妃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摆出一脸恶狠狠的模样,道是:“咱们母女两个,你又是个女儿身,哪能有这么多的贪求!唉……这回你想着学书,下回你还能想习武了?”本想说难不成这小丫头,还敢贪那万人之上的帝位不成。只是虽是在自己宫中,贤妃这等谨慎惯了的人,也不会将这话说出口。
怀夏心下倒是不以为然,她的念新姐姐,不就可以习武嘛。先下她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兴许哪天也会想着练上一招半式呢?
人的胃口,一直饿着会越饿越小,一旦可以填饱肚子了,便会越撑越大。怀夏如今便是那个刚知道吃饱滋味的小饿鬼,心中的祈愿,开始愈发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_╰)╭笼中雀要成老鹰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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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捌 千曲
怀夏叫人在自己房中铺设了一张小书桌,同上书房的极为相似,简单四方,上面陈设的笔墨纸砚都是赏赐下来的,几个皇女并无别样。怀夏简单地铺开纸张,用镇纸压好。那镇纸于她这个小女儿而言实在是有些重,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林先生今日所留的课业颇为无趣,临写一些大字而已。怀夏却不嫌弃,抑或说,能真正提起笔来,对她而言,已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了。
怀夏回想着今日女官替自己纠正的提笔姿势,双腕高悬,因为紧张而紧紧攥住了笔杆,蘸了蘸墨水,深吸一口气,落笔。
而后板着一张正经的小脸,双眸紧紧盯着纸面,不敢错开半分,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如此描写了近一个时辰,怀夏才松了口气,终于把明日林先生要的课业都完成了。
唤人来将桌子收拾好,怀夏正准备入睡,却见迎露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正等在门外。
“公主。”贤妃身边的心腹唤她,而后叫身后的小太监把他们手里捧的东西全部都奉上,“此是娘娘赐下的,叫奴婢们去在库房里翻了许久呢。”
小太监手里的有上好的墨块,一方精致的砚台、雕刻着梅纹,白玉质地笔洗、乃是整块玉料挖出来的、略带翠色。怀夏此时并不太懂其中价值,但却知道,母亲拿给自己的,自然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
怀夏抿唇轻笑,亲自去贤妃那儿谢了赏。
***
第二日渺云直接告了假,言说是头疼得很,不能前来。千曲倒是乖乖地坐在怀夏身边,瞧着怀夏的新砚台、笔洗,也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拿了出来,给姐姐看。
两人也攀比不出好坏来,只看上面的雕花是什么花样。千曲的砚台上有只蝴蝶,她喜欢着呢。
林先生同两位皇子还未至,千曲抚摸了一会儿砚台上的蝴蝶,转了转眼珠子,道是:“清平姐姐,你帮我温习一遍昨晚的功课吧。”小娃正是最爱听大人夸赞的年纪,昨日因着怀夏细心的讲析,千曲回去向着她母亲照葫芦画瓢地学舌了一遍,狠狠被母亲夸了许久,正得意着。
怀夏便叫千曲拿出功课来。
千曲原本漾着笑意的小脸儿一下子变了,换做一副害怕的模样,也不说话。
怀夏问道:“可是没做?”
“做了……但写得好糟糕,重写了两回呢。弄得太晚了,没写完……”千曲小声辩解,说罢,磨磨唧唧地掏出她那尽管重写了两回,也歪歪扭扭的临字出来,想给怀夏看,又怕在怀夏面前丢脸。
怀夏抿唇一笑,也把自己的拿了出来,安慰道是:“姐姐也是第一回写呢,妹妹年纪又小,只要能写,就很厉害了呢。”
千曲把自己的大字贴在胸口放好,先悄悄地瞄了一眼怀夏写的,见姐姐的字迹也是略歪斜,根本不及书本上的方正好看,便是松了一口气,才瘪着嘴,将自己写的摊开了,比对在怀夏旁边,发觉还是自己写的更丑一些。
千曲转念又想,清平姐姐比自己大呢。等自己到姐姐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会更好的。心下觉得安慰了不少,便坐直了身子,只等林先生来了。
屏风前,皇子的功课是直接交由林先生查看的。屏风后,怀夏示意女官将自己和千曲的临字也收走。林先生见屏风后闪出的女官捧着几页宣纸时颇有些愣怔。三位皇女,有一位早已寻了借口躲开了,今日便没再来。另二位,林先生也没当她俩能有几分认真。
但既然两位皇女也勤勉地完成了,林少监也是认真地查看了一番。情知二位皇女之前并未碰过笔墨,林先生本来期待便少,如今见二人似模似样地完成了功课,倒是有几分欣喜,难得出言,赞许了两位皇女。
怀夏听之,只更想再问一句,比皇子如何,该需要多久才能赶上他二人,却又知道这等话说出口,怕要被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传去各宫耳中,于自己与母妃不利,是以只是心里琢磨了片刻。
千曲却是个经不得夸赞的,听罢林先生的话,眼睛便亮亮地,恨不得飞回她母亲身边,好好耍个娇,道是先生今日夸她了。也便仿佛多了几分力气,哪怕今日林先生所讲也听不懂,千曲也坐得笔挺,一脸认真地在听。
只是,一下课,便又拽住了怀夏的袖子,娇声唤:“清平姐姐,先生讲的好快呀……”
怀夏也是颇有些吃力地在听。林少监年岁虽不算大,却也是一路圣贤书读上来的,讲起书来,会多多去讲其中道理。听在上书房中这四个娃娃耳中,便十分无趣。
怀夏颇为想念起何念新了,女孩子总是半夜跑来,为了不惊扰到旁人,说话的时候只能压低下声音,却压不住她的快活和恣意。何念新讲书,向来是先讲故事,说到兴处便手舞足蹈,半点女子的文静气息也无,却听得让人入迷。
她稍作怀念,便赶紧回过神来,免得千曲等过许久,也怕身旁的女官瞧出她的异样。怀夏捧过千曲的书,指着字挨个替她讲了,而后唤来身后的女官问道:“此处藏书何在,带本公主去一观吧。”没有何念新替她讲那些有趣的故事,怀夏也寻不到其他可靠的人了,便只能靠她自己。
上书房中藏书颇丰,女官虽不觉一个刚听了两日课的女娃能看懂什么,却只当怀夏是好奇,没多询问便带她去了。大皇子正巧也在那一处,因着没有外男,怀夏也没有特意去避开,简单招呼过后,她便四下扫视着,颇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犹如一个穷苦了半生的乞儿猛地闯入了一座金山银山,四下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藏,反而会不知该拿走哪个才好了。
大皇子颇为好奇地觑着这个甚少踏出玉鸢宫的大姐,见她小心地抚摸过每一册书的书脊,抽出后,瞧着外封上的那零星几个字都颇为吃力的模样,捉摸不透她来此是做些什么。
最终,怀夏寻到了一本,其上大半的字她还是能识得的,不至于看不懂。翻开头一页,却是个有关于先朝某学士的传奇。她也不指望自己能看得懂别的了,便打算先从这儿开始吧。
她原先看的太少了,只知道一座皇宫,四方宫墙,几家妃嫔,为了自己的子女外家明争暗斗。她现在想知道更多,从古至今,天下圣贤,都要从这浩繁卷帙汲取而来。
她开始有点怪自己醒得太晚,倒是白白耽误了时间。皇子开蒙的年纪是六岁,照此来看,她本该在两年前就可以学如今学的这些的。
怀夏小心捧好手中的书,放到自家宫女怀中,回得宫去。匆忙吃过晚膳,便向贤妃告退,赶紧回去,先作今日的功课,然后便点着烛灯,端端正正地坐着,开始看那传奇故事。
这本趣闻轶事,大抵是给刚开蒙的小娃看的,用语浅显,凭怀夏如今的一点腹中墨水,竟连蒙带猜地囫囵吞读了下去。她一边读着,一边放松了几分,倒不如最初时那般坐得笔直了。她先前听何念新讲故事的时候,是习惯了趴在床上,用柔软的双臂垫着下巴,眨着眼睛听的。如今她也趴在桌子上,耳畔仿佛想起了何念新的声音。
声音被刻意压低,却仍旧神采飞扬,说起这些先古圣贤来,仿佛与他们是忘年至交似的熟悉呢。
怀夏藏在双臂间的唇勾起微微的笑意来,不知念新姐姐,现如今在做什么呢?
***
何念新此时的心绪却颇有些烦乱。贤王已快马加鞭,赶回了边疆驻地。不需携带亲眷,倒是省却了不少时日。
一到得那处的贤王府邸,贤王便赶紧派人向王妃报了平安。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不知为何,贤王妃却思虑颇重,不小心,倒叫何念新撞见了。
“父王如何了?”何念新忙凑上去,要抢贤王来信。拿到手之后,却发觉她倒是看不太懂。贤王早便不似她这般,需要一笔一划地写字了。来信字迹颇为潦草,像是匆忙写就。
贤王妃怔了怔,赶忙道是:“你父王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娘是在想别的呢。”